一旁侍女應聲而出,我卻頓覺不妙。我本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被她們消遣消遣就罷了,一個有身孕的妃子,若也被她們言三語四的調侃,萬一有什麼好歹,便成了借刀殺人之局,只怕到那時候,海其騰君亦要獲譴,卻是不值得。
只是以我身份,此時也攔不住皇后。那元妃若聰明,就不該來才是。……但容甯雖不笨,卻也不能保證他的姐妹定然是個聰明的。
我端起桌邊的茶碗,輕輕抿了一口,不得不預先有所計較。
作者有話要說:
宮中好險惡呀……
第52章 姑妄之言(上)
酒過三巡,我便知道只怕是高估這些女人的城府智識了。起先敬酒時,自皇后而下,我故意只漏了那最愛抓尖賣乖的慕容淑妃,她自然就嬌笑著不依,拿話壓我大觥罰我,我越是推辭,自然喝得便越多。
金瀾宮裡一切都罷了,唯獨這葡萄酒甚得我意。喝到後來,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對著慕容淑妃痴笑不已,只可惜早上實在用得少了些,否則真想吐她一身。
最後,我估摸著元妃芳駕將至,也不想再敷衍她們了,便一頭栽倒在茶几上,在一片鬨笑聲中,人事不知地被赤羅扶了出去。
出了皇后殿,天空依舊藍得可愛,白雲之巔偶有雄鷹盤旋,投影在宮裡的地磚上飛快掠過。甘州,就是太陽太大了。
與來時一樣,要出內庭,至車馬所停之地,還得經過一條極長的宮巷。這一路上倒是沒有人行走,一洗皇后殿內的烏煙瘴氣。我一邊走得東倒西歪,一邊想著若是被拓跋鋒看到,一定又要羅嗦責罵,便不由打心眼裡高興起來,恨不得馬上看到他才好。
正這麼想著,百米外遙遙看見一人穿著黑色獵裝,跟著數人拿弓持箭,向這裡走來,卻不正是他?啊,果然已經不生氣了,遊獵之後家也不回,便親自來接我了麼?
我扶著赤羅走不快,好不容易捱到儀門口,離他還有幾步路,不知為何赤羅一把扯住我,用力將我往下拉,我酒後本自腿軟,一下便跪倒在地上。哈,至於行此大禮麼?還不待我回頭笑罵,一隻有力的手臂自我身後伸出來,將我一把扶住,正是拓跋鋒。
我拽著他前胸的衣服慢慢借力站起身來,忘乎所以地笑道:“‘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難怪我‘欲罷不能’!”(1)
拓跋鋒卻眉峰一挑,不理會,他伸臂挾得我動彈不得,眼睛卻向前瞟去:“臣妻醉酒失儀,望主上恕罪。”
呃?我轉頭再度向前方看去,不由羞愧無地——拓跋炎遠看是與他頗相似,近看則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尤其是那鴟視鷹目,殆非君子之相。或者西域以此種峭拔為英俊,那就和皇后殿匾額上的書法一樣,非我所知了。
方才若不是赤羅力氣大,當街錯認,豈是小可!我自知此時連耳朵尖都紅破了,但因為帶著酒,只怕還不明顯,而且拓跋鋒既已經來接,一切失禮便更不要緊。
事已至此,我自然只能靠在拓跋鋒身上裝醉糊塗。眼見拓跋炎的袍角和儀從從容而至,終於在我身前幾步站定,他低沉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聽聞三哥在幽州有所專寵,我只當言過其實,今日一見,平原王氏之女果然容貌嫵媚,舉止可愛……真是令人羨慕。”
我的容貌舉止麼,要看和誰比了。若是和皇后殿裡的那幾位,那她們給徒單月相提鞋都不配。
拓跋炎愛好殊異於常人,頗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如此高風亮節也可以說是令人敬佩的。此時我酒意漸解,已能控制自己不笑了。
拓跋鋒淡淡謙遜了幾句,瞧他意思馬上就要告退,誰知便在此時,一陣細細步搖環佩之聲傳來,一個美人跟著兩個侍女從西面巷口行過。那女子看見拓跋炎,自然是弱柳扶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