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深,小閣外連連響起了幾記貓叫聲,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
俯身,在她的額際偷了一記香,房笑天隨即像是偷了腥的貓兒般,利落地翻身下床,他那幽深的眸心含著濃濃的眷戀,可惜已不能再留。
“皇上,該進藥了!”伺候皇上幾十年的姜公公端著細緻的藥盅步了進來,恭敬地朝著還在看奏章的皇上說道。
“嗯,先放著吧!”
那烏漆抹黑的藥他早就已經喝得煩了,於是不耐煩的隨手一揮,就算打發了姜公公。
姜公公見狀,也不多言,逕自將藥放在一旁,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那門才一闔上,便見御書房裡的暗處步出了一個人,赫然是房笑天和嚴登雲。
但見這兩兄弟用這種無聲無息的方式進了御書房,皇上的心緒便往下沉了沉。
在位這十幾年來,他次次都憑著敏銳的洞悉力,只要一絲端倪,他便找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才能夠穩坐龍椅數十年。
如今,見一雙親兒暗夜來訪,他便心知只怕又要再起波瀾。
疲憊地閉了閉眼,怎就覺得這條路始終沒有盡頭似的,思念開始在他的心底無限地蔓延開來。
“你們怎麼來了?”
房笑天望了皇上一眼,逕自走到藥盅旁,只是低頭聞了聞那藥味兒,他的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果然,那人的膽子如他所料想的那樣大。
這藥裡的手腳動得極是細微,雖然都是藥,但這幾種藥材混在一起卻成了毒,進了這藥,皇上會覺得日益困頓且嗜睡,有時或許會有些頭疼,其它並不會有什麼明顯的症狀,所以一般常常會讓人忽略。
之前他不著痕跡地替皇上把脈時,也大意地不曾把到這種異樣,若非初兒心細,察覺了異樣,只怕他也愣愣地著了人家的道了。
看來,理親王府那一家子的狼子野心也不是最近才開始的,這種毒可得很有耐心地喂上數年,否則難以收效。
他們倒是夠沉穩,若不是這回性急地露了餡,只怕他們還要等到兵臨城下才會發現。
他拋給太子一記眼神,太子會意便開口說道:“父皇,今兒個晌午初兒姑娘不是替你把過脈,那時她便察覺出了你的脈象有異,我和皇弟查過了您的脈案卻毫無異狀,只怕有人的黑手已然伸入了宮中。”
“嗯!”皇上輕應了一聲,卻連絲怒容都不曾拉扯起來。
嚴登雲方才的話不過是落實了皇上心裡原先的猜測,所以他倒不覺得驚詫,只是覺得疲憊。
“那你們想怎麼辦?”
他老了,很多事該交給孩子了,打從登基以來這是頭一回,他對九五之尊的權力再無戀棧之心。
“引蛇出洞。”房笑天帶著不羈的笑容步至金案之後奮筆疾書,將該讓皇上進用的藥材全都悄悄調整了一遍,看著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可其實裡頭卻已有了玄機,從至毒變良藥。
“孩子,是父皇對不起你。”
幾個孩子中,他最對不起的就是他這個早年流落在外的兒子和他的孃親,如今他本想好好補償,不料卻又累得他來幫忙收拾這些爛攤子。
冷冷地睨了皇上一眼,房笑天毫不客氣地對著滿心懺悔的皇上說道:“留著你那些無用的話語去同我娘說吧,至於咱們,父子就是父子。”
這已經是他最接近原諒的話語了,再多的他也說不出口,若非尚初兒柔軟了他心中的冷硬,這輩子,只怕他都不會真心接受眼前這個已顯老態的男人。
一雙老眼,來來回回地在兩個兒子的臉上瞧著,瞧著他們那堅毅不已的眼神,一顆高懸的心也漸漸地放下了。
他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將這件事交給他倆全權去辦了。
兩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