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時,仍是坐了船走。他站在船頭,聽搖櫓聲嘩啦啦的響。也還是個溼漉漉的清晨。他負手立了片刻,正打算入艙裡,卻被一個清亮亮的聲音叫住:“藍公子!”
他回眼過去,面上微微錯愕,那個叫阿離的小丫頭正興奮的朝他揮手。
可是……藍公子?他頓了下,有些困惑又有些想笑,片刻,眸子裡漾出笑:“我叫玉衡。”
話畢,船劃出數丈,疾馳而去。
她沿著岸疾奔,追著船噼裡啪啦問:“公子,你家住哪裡?是人是鬼還是神仙?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你?”
他忍俊不禁,捏了傳聲訣與她:“下個月我會再來。”
第二次再見,已是一月後。
她趴在橋下正打著盹,睡得酣暢,唇角旁掛了絲口水。他憋住笑,替她揩了口水,推了推她:“阿離?”
小丫頭迷迷瞪瞪睜開眼,迷迷瞪瞪將他望了一望,忽然伸手往他臉上摸了一下。
她的手指冰涼涼的,然那一刻,他卻覺得臉上像是被烙鐵猛地燒了下,整個身子都僵了一僵。
小丫頭卻嘻嘻笑起來:“原來不是在做夢噯。”
他哭笑不得。
這一次,她送了他一副鴛鴦戲水的帕子。
她垂著腦袋,怯怯的望著腳尖,扭捏著對他道:“玉衡公子,我、我歡喜你,我想……”
那樣懷春的少女情懷讓他心動,讓他莞爾。
他捏緊的手上的帕子,屏息凝氣聽著她的話。她歡喜他,她想……想……什麼?
然而,答案卻終究沒出來,她清亮亮的聲音被打斷。
忘川回來。孟婆告訴過他,他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他望著忘川的眼神,又望著她看忘川的眼神,心裡的暖滯了一下,方才的一腔期盼像雲朵,倏然被吹散。
話可以騙人,眼睛也可以騙人,但眼裡的眼神卻騙不了人。他瞧的出,這個青梅竹馬的兩個人,他愛她,她亦歡喜他。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他,卻晚了一千多年。他望著川水上翻飛的水鳥,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有時候微笑是一種偽裝,譬如此刻。
夜裡,瀾川又邀了他宿下。對弈時,瀾川將東華吃喝拉撒問了個遍,又興致勃勃講起某一年他和東華在大氓山的初遇。
年輕浮華歲月,明媚流年,他卻聽得心不在焉。五局連敗。
瀾川喜出望外:“本君棋藝果然大進啊!”
他但笑不語。
第二日,早膳過,他正與瀾川作辭打算回去,忘川恰來瀾川的洗塵殿。
瀾川拔了根草叼在嘴裡,將一包袱寫給東華的情書挎到他胳膊上,一臉深情款款地讓忘川送了他出去。
他和忘川並肩而走。一路偶爾說些話,客氣而疏離。他感覺到他的敵意。
走到一座橋旁,忘川忽開了口,他道:“我和阿離一起長大,她沒爹沒孃,從小受到別的小鬼的欺負,而我,孃親一早就去了,小時候經常受哥哥姐姐們的排擠,所以,和阿離也算是惺惺相惜。”
他怔了怔,沒做聲。
忘川又道:“我和她在一起整整一千年,她是個良善的女孩兒,只是心智發育的晚,總是不開竅。”
他靜靜聽著他說。
忘川卻頓住腳,望向他,道:“你知道嗎,我從一千一百歲,初知人事時,就知道自己愛上了她。”
少年的目光分明帶著些挑釁。
他牽著嘴角,笑了笑,道:“阿離得殿下這樣真心相待,不枉此生。”
正欲同忘川作辭離去,剛抬腳,橋上便咕嚕嚕滾下一個人,一直滾到他腳下,將他腳抱住。
待那人抬起臉來,他怔了一怔,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