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奔馬,連番惡戰,回來還挨白眼,縱使韓繼言行伍出身皮糙肉厚一貫心大,如今也是很有些玻璃心小委屈。他且納悶,自己臨走時候把主上託付給周予,主上雖形容頹唐但意識還在,怎麼就突然昏厥了?
回想當夜,一進軍帳袁恕劈頭蓋臉將他一通臭罵。卻不怪他未能阻止吳是非冒進回營,而是擔憂他走後李墨全家的安危。
因為李墨並不知道幕後主使者為何人,而在他人看來,他倒有充足的理由怨恨並且謀害袁恕,這實在令他具備了一切被推到人前當替罪羊扮演大反派的條件。對手同袁恕一樣,都是計分了兩頭,一邊策劃軍變,一邊安排自保。而袁恕則是既要自保,更要保身邊人一世平安,他不會棄李墨於不顧。
事實上,那一夜雙方的重點都已不在步兵營和大帳前的較量。從李墨被吳是非揭穿開始,軍變的結果幾乎可說是註定,彼此斗的便是李墨的生死,是詭計利用之下對人性的拷問。對手問袁恕:“棄子堪用?”
袁恕便用行動回應:“道不同,勝者謂強!”
所以他派出了韓繼言。想不到託付隆重,卻驚見小子折返,全域性皆亂,或將滿盤輸。他甚至怒極蹬了韓繼言一腳,喝他:“今夜李墨一家若有閃失,你也別回來見我!”
韓繼言身形晃了晃,還跪好,領命:“是!”
伏地一拜,起身便要走。不料才轉身,袁恕這裡驟發眩暈,直向前栽去,幸被韓繼言及時托住,攙到靠榻上坐一坐。趕巧,周予在外頭喊報到,韓繼言便叫他進來,將袁恕託付了,自己著急去點齊人馬馳援趙聘。
“等等!”終究,袁恕還是呵護愛將,讓周予去案上取一枚金令箭交在他手裡,好好說,“玉驄千乘營憑你調撥,平安回來!”
一聲望平安,脫了君臣,去了尊卑,只是當年軍營裡勾肩搭背禍福同當的兄弟。韓繼言接令箭百感交集,再叩首,颯然而去。
結果,回來了是兄弟的都不給好臉色,是君臣的臉色也不好,韓繼言不禁想哭,暗自慨嘆:人生啊,你也太艱難了!
“功說完了,來翻翻舊賬,算算過吧!”
就在韓繼言胡亂琢磨的空檔,袁恕終於發了話。好賴是個方向,秋後算賬總好過冒揣君心。韓繼言應一聲:“是!”腦子裡已飛快開始給自己羅列起了各種大不敬的罪名。
不等他自白,始終悶聲大發財的趙聘總算熬不住了,身子一挺,脖子一梗,聲音洪亮地跟袁恕求情:“主上不能罰小韓啊!要沒有他及時趕來,我們這一夥早一個不剩全折裡頭了。他一個人砍翻人十個,帥得我都要愛上他了!”
“噢?”袁恕眼中似笑非笑。
而韓繼言則恨得咬牙切齒,當著袁恕的面徑直伸手過去死命擰趙聘的腰,疼得他擠眉弄眼齜牙咧嘴。
“嘶——幹嘛呀?”
韓繼言還伏低著,稍稍側過臉自下而上瞪他,拿嘴唇比了兩個字:“閉嘴!”
“怕什麼?我全是據實稟奏!”
韓繼言即時死的心都有,乾脆爬起來捉住趙聘後脖頸將他按倒,同時自己也躬身請罪:“主上息怒!主上息怒!”
袁恕歪過頭:“本侯說過我生氣了嗎?”
韓繼言頓了頓,趙聘趁機一記青牛甩頭掙脫開來,還大大咧咧道:“就是,主上心裡明白著呢!”
袁恕又看趙聘:“聽你的意思,是知道本侯將會如何獎懲了?”
趙聘昂起頭:“反正小韓的功勞沒跑!”
“他當都尉以來該有的封賞都到頂了,你看,本侯還能如何獎勵他?”
趙聘頓時矮了氣勢,半身往小腿上一坐,撓撓頭很是苦惱。
“那要不,再給升升?”
“他加官進爵,你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