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夜白無聲退回灌木叢之中。這兩具骨骸中,右腕有骨刺的應該是賀一雄。他胸前背上骨頭都斷了,是被人以重劍刺殺而成,這應該是他的致命傷。但另一具是誰,遲夜白想不出來。那具屍體雖然比另一具略微高大,但骨頭卻十分瘦弱,像是尚未成年的少年人。
殺了便殺了,還要釘在這裡受日曝雨淋之刑,遲夜白只知道賀靈應該從賀三笑那裡學到了對賀氏兄弟的恨意,卻想不出另一具骸骨可能是誰。
他想了一會兒,理不清楚,便不再去想了。這事情之後可交由司馬鳳來做,他當下決定首要事情就是要救出被賀靈關著的那個孩子。
等候了許久,遲夜白倒不覺得悶。他在心裡回想自己看過的赤神峰的故事,想完了赤神峰便回憶鬱瀾江。他事事都記得很清楚,因而每每梳理起來都能找到些以前沒發現的聯絡和趣味。
正思忖間,忽聽山下傳來隱約喧鬧之聲,有燈火亮光隱隱騰起。
“邵閣主,晚輩又來打擾了。”司馬鳳對邵金金拱手作揖。
邵金金臉色很糟糕。司馬鳳去而復返,不過一天。他前日做足了戲,司馬鳳和遲夜白看似上了當,卻這麼快又回來了,令他心頭隱約不安。抬眼一掃,邵金金驚訝地發現來的只有司馬鳳一人,沒有遲夜白。
“有事嗎?”他也懶得再客氣,硬邦邦地問了一句,“遲當家呢?”
“他日夜奔忙,現在還在城裡休息。我心裡有個問題,想問問邵閣主,一時半刻都耽擱不了,因而連夜趕過來了。”司馬鳳笑著說,“這問題呢,跟賀二英有關。”
邵金金緊緊地盯著他,渾身都是戒備之色。連帶著他身後的幾十個人也繃緊了神經,手全都按在刀柄上。
“什麼問題?”
司馬鳳見他異常緊張,心知自己猜度的事情極有可能是正確的。他來路上一直思考著一件事,為什麼邵金金要把賀二英亮給他和遲夜白看。
榮慶城的案子引來了司馬世家和鷹貝舍,絕無可能善了。邵金金浸淫江湖多年,自然知道這兩個幫派的厲害之處,連帶著這案子損傷幼童,人人驚慌,又和十年前的事情相似,只怕始終是壓不下來的。
若是兇手本人,在意識到壓不下來的時候,為求脫身,若不逃匿隱藏,便是找一個替死鬼。
烏煙閣在江湖上聲名赫赫,邵金金又俠名遠揚,只怕無法消失,更沒法逃去。因而也只剩最快、最方便的一條路:用賀二英來做替死鬼。
第四個孩子消失的時候他和賀靈正好在那條大道上,再加上他們每次去找大夫都要經過城門,兵士全都認識他,自然會留下印象。只要深入一查,邵金金這個最大的嫌疑人便會立刻浮出水面。
他沒辦法再等了,於是恰好碰到自己和遲夜白說要探查赤神峰,於是將計就計,讓賀二英出場。
昨夜邵金金說的話不多,先說了賀二英有狂症,隨後反反覆覆強調一點:賀靈是個心善的人。
只是這個替死鬼,不知是替邵金金,還是替的賀靈。
司馬鳳展開扇子,慢悠悠搖著,開口道:“邵閣主昨夜對我們說,賀二英武功盡失,神智狂喪。我們拜訪過為邵夫人看病的大夫,他也說邵夫人是武功盡失,神智狂喪。既然都生了病,那大夫又能對症下藥,為何只有邵夫人去看病,卻不見賀二英也去呢?”
“賀二英武功雖然沒了,但力氣很大,且常常狂嚎亂叫,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沒辦法帶到榮慶城去。”邵金金答道,“我妻也曾想過帶他去,但還未到山腳我們便差點制不住他,賀二英滾落馬車,受了重傷。於是之後就再沒帶他出過門了。”
“啊,夫人心真好。”司馬鳳說。
邵金金臉上也不見有別的神情,只點點頭:“她確實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