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心裡不快,自己跑上一天卻有人在此落得清閒,遂更加厭煩,進門不打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麼也沒查到。你讓我去看的東西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毫無結果。”
廂泉並沒有停止看書,顯得興味十足,只是低頭道:“還有更奇怪的。”
乾清不想理會他,隨口又問道:“小澤呢?她不是去西街找上星先生嗎,我怎麼沒看到她。”
“西街的人沒讓她進去。她剛剛去買些菜,想等上星先生回來做好。”廂泉繼續低頭,從書本里抽出一頁紙,鋪開,只見上面有字。蠅頭小楷,白紙黑墨整潔美麗,頗有江南女子的風範。這字算不上好卻別有一番風味,可見寫字者並不是一位飽讀詩書的人,卻充滿意趣的。
“‘乾坤何處去,清風不再來。’女子寫這種東西,很有趣,對吧?”廂泉饒有興味的看著乾清。
乾清先是一愣,再一回想往日種種,頓覺尷尬,乾脆坦然一笑:“這年齡的女子都有些心事,正常,”見廂泉不說話,乾清就隨口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廂泉笑著,乾清本以為廂泉要調侃自己,頗為不快,但廂泉突然冷臉道:“既然你知道,未免太不上心了。”然後指了一下牆上的歲寒三友,冷笑一下:“人家對你是什麼心意,你又是什麼心意?你手中是繡帕太多?看這上星先生畫的竹子,你也不覺得眼熟嗎?這竹子顯然與繡帕上的風格相同,小澤給你的繡帕,怕還是讓上星先生畫的竹子,她再一點點一針針繡的。如此心意,就被你這麼隨便亂丟。負心就罷了,還好意思在這晃來晃去的……”
廂泉還在說個沒完,乾清被廂泉一陣罵,頓時大怒:“我的事你何必管這麼多!”
廂泉哼一聲,把紙摺好放回,道:“罷了罷了,你先把在西街的見聞講給我。”
乾清翻個白眼,慢慢講述起來。
在乾清講述的過程中,廂泉一言不發,表情僵硬,不斷把玩著乾清帶來的陶土碎片。乾清不加理會,對廂泉這種狀態習以為常。待他講完,曲澤和傅上星都回來了。
廂泉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沉默不語,連晚膳都沒用。
乾清的晚膳是回家吃的。他經過家門,只見家中開始搬運菊花擺在廳中。重陽將至,此時夏府的菊並不多,本打算待城禁結束後,商販增多,再去買些的。眼下只有白而檀心的木香菊和黃而圓的金鈴菊,放在月白、天青釉色的盆中,煞是好看。乾清見了才想起即將過重陽,掐指一算,後日是白露了。
夏府忙忙碌碌,廚房也開始著手做重陽用的麵粉蒸糕。然而夏府的廚娘再怎麼忙碌也不能忘了少爺,趕緊熱湯給他喝。白露將至,適宜吃些宣肺化痰、滋陰補氣的。白瓷碗中有煨烏骨白毛雞,和龍眼一起燉煮,鮮美無比。乾清喝了一些,見夏宅上下忙碌,又趁機溜了出來。
廂泉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定然是想到了什麼事。
乾清打算回去問個清楚。
但是,他不想回到醫館了。雖然他不承認,但是那張夾在書裡的“乾坤何處去,清風不再來”真的對他產生了影響。這個愛好舞文弄墨的年代,女子也是識字的。藏頭詩也異常流行。
那麼,曲澤的意思很明顯。
乾清揉揉腦袋,小澤對自己的態度平時也能看出幾分,但是自己實在不想考慮這些……那翠竹綠色繡帕是什麼時候給自己的,早就忘乾淨了,現在也弄丟了。
至少平靜一下,明天再說。廂泉需要時間思考案件,而自己則需要時間思考怎麼把廂泉的想法從他嘴裡問出來。乾清在門外猶猶豫豫,溜達幾圈又跑回家去,早早睡了。
屋內秋海棠開得燦爛,它牢牢的紮根在冰裂紋青色釉的花盆裡。哥窯盆器中洗子多見而花盆少見,此盆堪稱精品。秋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