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低頭凝望了面前的碗碟一陣,許久方幽聲道:“官家,石頭縫裡哪裡榨得出油水來呢?”
慕容復的話這般直白,小皇帝也不禁壓低了嗓音。“可惜如慕容卿這般忠枕為國的,畢竟是少數。”
慕容復見小皇帝這般靈醒,當即抬頭笑道:“官家錯了,這世間最富貴的並非儒家啊!”
小皇帝還想再問,慕容復卻已不願再回答,只輕輕地搖了搖頭便要起身告辭。
怎知小皇帝看了眼外面的暮色只笑道:“不知不覺竟已到了這個時候,慕容卿不如陪朕一同用膳?”說罷,也不需慕容復回答便令人送上了酒菜。
小皇帝這般熱情,慕容復還能有什麼話說,只得起身謝恩。宴席間,慕容復見為他執壺倒酒的內侍居然極有突破性地長著一把大鬍子,不由多看了兩眼。
小皇帝見狀,當即笑著為慕容復介紹道:“童伴伴乃是李宣政的弟子,亦是朕身邊得用之人。”
那名人高馬大的大鬍子太監此時也放下酒壺,嚮慕容復叉手為禮。“奴婢童貫,見過慕容大人。”童貫,北宋權宦、六賊之一,掌兵權二十年。掌權時倒行逆施無惡不作,提拔阿諛奉承他的無能之輩,又將戰功卓越的將領一一貶謫,生生毀了北宋軍政根基。可以說,歷史上金兵入侵滿載而歸,首先要謝的便是童貫二十年的辛勞。
如此一位在徽宗時朝野側目的太監大佬此時居然在為自己倒酒,慕容復不由目瞪口呆。只見他勉力維持住面上平靜的神色,稍稍欠身道:“童閣長多禮了。”能夠平靜致謝而非當場暴起將童貫斃於掌下,慕容復亦對自己的隱忍十分讚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慕容複眼見天色已晚,便又要告辭。哪知他方站起身來,一個“謝”字尚未出口,便覺一陣暈眩。
小皇帝見了立時笑道:“慕容卿醉了,童伴伴,快扶慕容卿去後殿歇息片刻。”話音之中竟是掩飾不住地歡欣。
慕容復的酒量是陪著喬峰一塊練出來,哪裡是幾杯淡酒能醉倒的。他見小皇帝的面上露出一抹近乎詭譎的竊喜,登時寒氣上湧,急忙一掌向童貫推去。童貫體貌魁梧,皮骨堅硬如鐵,哪知被這個斯斯文文的慕容復隨手推了一掌竟覺心頭一陣窒悶,即刻倒退了數步仰面一跤跌倒在地。
慕容復此時卻已顧不上童貫,只見他單膝跪下,一手支著地,喘息著道:“臣失儀,臣告退。”說罷,也不在意小皇帝是何臉色,只管又摔開了幾個圍上前的內侍,搖搖晃晃地向殿外走去。
童貫捂著胸口咬牙移到小皇帝的身邊,低聲道:“官家,不能讓慕容大人這麼走啊!”給慕容復下藥的主意是童貫出的。若是讓慕容復清清白白地出了這門,小皇帝會如何,童貫不知;可他自己,顯然是要被碎屍萬段的。
小皇帝亦知慕容復深受太皇太后的寵幸,今日之事他若是去尋太皇太后告狀,只怕他皇位不保。唯有令慕容復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今後才能任他擺佈。想到這,小皇帝只把心一橫,咬牙怒道:“都沒長眼麼?慕容卿醉成這樣,還不快扶他去後殿歇息?”
一眾內侍此時也已明白到事情並不簡單,大夥正猶豫不決,殿外忽而傳來一聲:“太后駕到!”
聽聞向太后突然殺到,小皇帝即刻面色慘白六神無主。他身邊的童貫卻是比他精明些,趕忙上前一步,打翻了桌案上的酒壺。
不一會,向太后跨入殿中。
小皇帝雙膝一軟,頃刻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道:“兒臣……兒臣見過,母后……”
滿額冷汗的慕容復亦萬般艱難地跪下施禮。“微臣見過太后。”話音方落,他便已支撐不住沉重的頭顱,只得將額頭死死地抵在地上微微喘息。
小皇帝未曾大婚,這後宮宮禁仍由向太后執掌。她原是聽聞宮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