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乾登時啞口無言,隔了半晌,他忽而小聲嘀咕:“夏州一戰,公子爺就不該出手!如今不但沒能讓種諤這老匹夫領情,還引得他懷疑……”
“二弟!你胡說什麼?”鄧百川大怒,“公子爺一腔仁義……”
“是!公子爺仁義報國,是種諤妒忌賢能!”不等鄧百川把話說完,公冶乾已反唇相譏。其中,那“仁義報國”四個字說的尤為陰陽怪氣難以入耳。
鄧百川聞言立時一愣,只怔怔地立在原地,好似不知所措。
“鄧大哥、公冶二哥,你們隨我來。”慕容復忽然道,率先走了出去。
鄧百川與公冶乾見慕容復面色沉冷,俱不敢多言,這便跟了出去。他們一路尾隨慕容復,一直走到了前日與夏軍交戰的戰場方才停了下來。這戰場之上,猶有不少宋軍士兵在收攬陣亡將士的屍骸將他們入土為安立碑銘記。而戰死的夏軍卻無這等待遇,他們的戰友早已拋棄他們潰逃,他們的屍體只能等負責打掃戰場的宋軍將其付之一炬。若是種諤急著出征,可能連這待遇也無,被拋屍荒野的他們最終只能成為烏鴉的食物。
夕陽下,慕容復望著這陰冷的戰場長長地嘆了口氣。即便已見過數回,甚至已親自上陣拼殺過一回,慕容復仍舊極難適應眼前這斷肢橫陳腸穿肚爛的殘酷場面。“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他輕嘆一聲,將目光放遠再不願見眼前的場景。“公冶二哥說得對,夏州之戰我不該上陣。”
公冶乾面有得色,鄧百川卻急叫一聲:“公子爺!”
慕容復搖搖頭,不等公冶乾“忠言逆耳”便續道:“種諤老於戰陣,他的佈局本沒有錯。是我婦人之仁,見不得傷亡。沒有我,種諤一樣能拿下夏州;我若武功不濟,他還得分神救我,反而壞事。”說到此處,他終將目光轉向了公冶乾。“公冶二哥,你我皆不是領軍之才。若要問鼎天下,種家必須延攬,我的計劃絕不會改變!”
公冶乾一聽慕容復提的是“種家”而非“種諤”,眉心便是一跳,即刻發問:“公子爺指的是种師道?”
慕容復輕輕一笑,暗自心道:我就是喜歡你這麼知情識趣!可惜啊,始終不是一路人。“公冶二哥,我雖不懂治軍,卻知觀勢識人!我知二哥對我行事頗為異議,如今,我們不妨打個賭。”
公冶乾聽慕容復說破他的心思也不否認,反而大大咧咧地追問:“不知公子爺要賭什麼?”
“就賭這次宋軍伐夏必敗無疑!”慕容復斷然道。
公冶乾猛一挑眉,疑惑地道:“公子爺,這幾路大軍連戰連捷,如何會敗?”
慕容復卻但笑不語,只沉默地望著他。
公冶乾恍然回神,只在瞬息之間心念電轉。若是應下賭約,無論輸贏如何都得罪了公子爺;可若是不賭,公子爺與自己的志趣大為不同,只怕早晚也是遭他厭棄的下場。想到這,他眉間一橫,大聲道:“賭了!”
“好!”慕容復立時喝了聲彩,“二哥若是贏了,今後復官便當二哥是我的臥龍鳳雛,對二哥言聽計從。可若是我贏了……”
“屬下無端質疑公子爺,是謂不恭,自當一死以謝天下!”公冶乾朗聲道。
“二弟!”鄧百川見公冶乾把話說得這般絕登時急了,他心知勸不了公冶乾,又嚮慕容復哀求。“公子爺……”
慕容復盼著公冶乾死卻不能逼他去死,是以笑道:“公冶二哥,你我兄弟,何至於此?復官若是贏了,二哥今後也當對我言聽計從才好!”公冶乾面色一紅,正欲答話,耳邊只聽得慕容復又道:“順便,再送二哥一個添頭。我看那殿直劉歸仁目光閃爍腦有反骨,必要生事!二哥這幾日不妨盯緊了他,看看我說的對也不對。”
公冶乾在軍中已久,自然也見過劉歸仁,所謂的腦有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