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只略微動了幾下筷子,晴雯亦挑剔著眼前的食物不想動筷子,心裡暗自感嘆,真是由儉入奢易,想當初她剛來時喝一碗白米粥便感動地快哭了。
時間都被狗吃了。
水溶仍一臉沉靜地守護在皇帝身邊,晴雯看不清他的面目,卻無端有種疏離感。那個站在皇帝身後的男人,和在她帳篷裡大笑的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此刻的他更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一座峰頂隱沒在雲層間的高山。從沒有一刻,晴雯像現在這般直觀地感受到,水溶是一個手握權柄的男人,一個距離她很遙遠的男人。
或許他平日太過溫和的表象,欺騙了她的雙眼。或許只有一點點心動,還是不夠的。晴雯目光怔松,所有人都在興奮地喧囂著,而這種熱鬧是別人的,和大長公主無關,和她亦無關。
她有時能感覺到從大長公主身上傳遞而來的疲憊感,她知道,祖母是為了她奔波,原本的祖母應該更希望過安靜不被打擾的日子。她感動也會愧疚,更會覺得沉甸甸的。
“吃不下便不要為難自己,”大戰公主微蹙著好看的眉頭,憐愛地看著她,“等回去讓宮嬤嬤給你準備夜宵。”
晴雯揉了揉僵硬的臉頰,輕鬆地笑了聲,很乾脆地點頭放下筷子。
或許這就是她們愛著她的方式,她會欣然接受的。
等晚宴結束,水溶來找晴雯的時候,她一碗糖蒸酥酪都還沒吃完,他見了便笑道:“怎麼,剛在晚宴沒有吃飽?”
“膚淺!”晴雯把頭埋在碗裡,專心吃東西,一面含糊回了一句,“晚宴是用來交際,誰有空吃喝。”
水溶笑笑不語,耐心地等她吃完酥烙又喝了甜湯,漱口淨面……
晴雯暗搓搓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沒見過人吃夜宵?也不懂迴避一下。”
“我還需要回避嗎?”水溶摸著下巴思索,“我連你睡覺會磨牙齒流口水的事情都知道,還需要多此一舉嗎?”
晴雯瞬間漲紅了臉,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胡說!”
水溶不緊不慢地解釋:“你放心,我已經把那個沒眼色的下屬調到別的地方當差了,”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意,“他既然有這種本事,我自然會給他安排一個更妥當的位置,讓他盡情發揮所長。”
“快走吧,再說下去天都亮了,你還得帶我去看夜景。”晴雯也不揪著這個話題,連忙翻了一頁問他,“你以前來過鐵網山?”
兩人一面說著閒話一面走出了營地。等到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晴雯反倒找不出話題了,她不再說話,水溶自然也不是聒噪的人。
水溶嘴裡吹了個口哨,一匹身姿矯健的白馬便從灰濛濛的遠處顯現出來,轉瞬來到晴雯的面前,威風凜凜地甩了幾下鬃毛。晴雯詫異道:“你把踏雲也帶出來了?”
“那地方有點遠,騎馬可以節省腳程。”
水溶回答完,便一個翻身利落地上馬,他俯下身朝晴雯伸出手:“把手給我,我拉你上馬。”
“啊?”晴雯呆愣了下。
“怕什麼!”水溶把身體壓得更低,長長的胳膊一攬,瞬間把晴雯撈上馬背,放在他身後。
“抱緊!我要加速了!”
話音剛落,白馬揚起雙蹄,一個借力,騰空而起向前飛躍。晴雯嚇得連忙緊緊抱住水溶的腰,生怕自己被甩下馬。
蠢馬!慢點!晴雯內心咆哮。
踏雲卻沒有聽懂她的心聲,興奮地長吁了一聲,在草原上飛奔了起來,為這難得的自由狂歡。
伴隨著踏踏的馬蹄聲,還有水溶飄蕩在夜幕之中的輕笑。晴雯只能從他隱約起伏的胸腔,感受到他的笑意。她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了,耳邊只有風猛烈掃過的獵獵聲響,秋夜微涼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