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解釋,田騰飛再聽不下去一個字。他以為第二隻靴子已經落地,可誰知樓上不止一個人。
現在掉下了第三隻。
哦不,可能還有第四隻、第五隻……自己恐怕會被靴子怪埋起來,鏘鏘咚咚,難得安寧。
想到這兒,田騰飛笑得越來越開,翹著一側嘴角,半邊臉都褶到一起。那扭曲的表情看得西西里心疼,他很想勸勸田騰飛別硬撐,該發火就發火,該罵人就罵人,千萬不能憋著。
可田騰飛還像原來一樣,不火不鬧,深吸一口氣,說句“這是好事兒,注意休息”,便擺擺手走出包房門。
他感覺自己需要靜一靜。
室內空調轟鳴,涼爽宜人。可一走到室外,秋老虎熱辣的舌頭瞬間舔了田騰飛一身汗。
他找了個牆角,從褲兜裡摸出被汗打溼的煙盒,點燃一根菸,遠遠舉在眼前。煙霧被他的呼吸打散,重新聚攏,和周遭的聲囂一同飄飄渺渺飛到天上。
田騰飛腦中亂成被洗衣機絞過的毛線團,找不清頭緒。直到煙燒到過濾嘴,他才在手機裡敲下一句話,發給西西里。
給阿源和流虎賬上劃點錢,算我的禮,剩下的交給大玫瑰姐姐去辦。田騰飛如是說。
他還有不足一個月發片,發片後立刻巡演,總不能讓鼓手大著肚子上臺瘋狂。
訊息傳送出去,熾熱的菸灰燒到田騰飛指尖。他懊喪地甩開手,來回蹦了幾下。若放平時,這樣子早就瘋傳網上。可是此刻,他全然敗在香氣誘人的小龍蝦鉗下。
根本沒人注意到滑稽的舉動。
地球照樣轉,夜色照舊越來越濃,一切和前一秒沒太大分別。廣場上臨時搭建的桌椅仍座無虛席,涼棚下小馬紮上排排坐的阿姨們仍手速飛快熟練清理小龍蝦,幾位年輕小夥子來來回回,端蝦倒水,好不熱鬧。
“小軒,快來,倒水了!”
田騰飛視線被洪亮的粗嗓門吸引走。一個小夥拖著半人高的桶跑過去,舉起阿姨面前的髒水,一盆盆往桶裡倒。
這人清理乾淨,跟對方講一句:“楊姐,你忙。”
四個字,聲音不大,剛剛好鑽進田騰飛的耳朵,聽得他愣了。他扶著牆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望向聲源。
那小個子轉過身,貓著背,腿腳飛快,舉著一大桶洗龍蝦的髒水衝辣辣香婆婆側邊小巷中走。
那雙眼睛,那張臉,那把聲音,在田騰飛夢裡住了好幾年。他沒想到還能見到那個人,可眼前這個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人,除了林宇軒還能有誰。像被北極吸引的南極,田騰飛邁開腿,跟著對方,步伐越來越快。他跑到飯館側邊的狹小巷口,那個小個子的輪廓終於完整呈現在眼中。
汙濁的水順著那人的視線傾注而下,匯成一道溪流。田騰飛覺得今天真是瘋狂的一天,自己大概被靴子埋出了幻覺,以至於廢水中都映出彩虹的模樣。
這張側臉田騰飛看了整整一年。在那之後的時光裡,全部凝成想念。
田騰飛篤定,自己絕不可能認錯人。他失神地叫了句“林宇軒,你是不是林宇軒”!
沒想對方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身,手臂一揚……汙水如零點五倍速般衝出桶外,爭先恐後撲上去擁抱他。
田騰飛從頭到腳被淋得溼透,沒落下一處。
錄節目製冷系統壞掉,巡演前鼓手懷孕,鼓手她家娃的爹是貝斯手,幾件事撞在一起,田騰飛以為自己觸底了,現在看來不是。
遠遠不夠。
田騰飛總以為,和多年未見的摯友重逢,至少得有個熱情擁抱或執手相看淚眼。他哪想得到,對方的問候方式,居然是潑他一身洗龍蝦的汙水。
攢到現在的怒氣,終於頃刻間爆發出來:“小豆丁!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