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大面前,劉正風總表現出一副沉迷武學的樣子,可莫大知道,只有音律才讓他心醉。每日晚飯後,劉正風總會偷偷溜到後山,一曲洞簫行雲流水,或綺豔或低迴,或纏綿或豪邁,總是落拓淡泊,不致流於悽清。莫大躲在暗處,看著他手持玉簫臨風而立的背影,感覺眼前之人衣袂翻飛,似乎下一刻就要御風而去,目光便再難以從他身上移開,想到這樣如玉如竹的君子是自己的師弟,心中的歡喜自豪便滿得似要炸裂開來。
那一曲《鳳求凰》,便是從這時開始,每一個音符都是滿滿的情意,全都給了那個長身玉立,隨意一站便是一派瀟灑風流的少年。儘管,琴聲裡的少年,自始至終都不曾知曉。
不知從哪一日起,劉正風的簫聲不再是一味的少年不識愁滋味,便是最該瀟灑自如的《松風》,流暢中也夾雜了幾絲凝澀,不知怎的就添了幾分彷徨無措之感。只是從簫聲裡帶出了些微情緒,聽在莫大耳裡,卻是十足的相思哀怨。
而這其中緣由,莫大又何嘗不知。
劉正風十八歲那年,下山遊歷江湖,回來後便似換了一個人,整個人開朗了許多,問他發生了什麼,他也只是笑著說結識了一個朋友,頰上卻飛上兩朵紅雲。他本是玉雕一樣的人,玲瓏剔透卻沉默寡言,卻在提起“那位朋友”時,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仿若是宣紙上黑白寫意的水墨畫,突然染上一抹胭脂,平添了幾分明豔動人的色彩。
莫大早知道劉正風是好看的,不管是持卷的儒雅、持簫的飄逸、執劍的凌厲,都美好得讓他心醉。可他竟不知,一個如斯俊朗如斯清雅的男子,勾唇淺笑時,卻能笑出春風十里江南煙雨的風情。
只是,春風十里,不如你。
一日,莫大聽劉正風吹簫,吹的是前朝《蟾宮曲》,由今人譜曲新作。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徵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莫大聽著,心裡一片酸澀,想著,師弟定是此番下山,遇到了心儀的佳人,很快便要如花美眷,花好人圓了。
這樣想著,明知這對師弟而言是極大的好事,可那曲《鳳求凰》,卻再也不復當初喜悅。
卻不知,若事情真如莫大所想,倒也是一段金玉良緣,可造化弄人,劉正風遇上的,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卻是大名鼎鼎的魔教大魔頭。
一日,莫大如往常一般,晚飯後便到了後山,卻沒看到劉正風,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抱琴而坐,意態悠然,氣度不凡。莫大覺此人眼熟,仔細思索片刻,差點驚撥出來——這人不正是當日華山之戰時,立於魔教教主身畔的魔教長老曲洋!他還未來得及思考曲洋為何會來此,便見師弟興沖沖趕來,遠遠看到曲洋,便露出歡欣無比的笑容,張開雙臂奔跑著衝到他面前,兩人緊緊擁在一處。
莫大心下大亂,正欲大聲疾呼,又怕那魔頭傷害師弟,只得生生忍了下來。曲洋放開劉正風,重又抱起琴來,劉正風依偎在他身側,將玉簫放於唇邊起了個音,兩人琴簫合奏,一時間天朗風清,天地萬物彷彿都化為虛無,只剩了這一簫、一琴,還有這撫琴吹簫的兩人,又似乎這簫聲琴音中,便自成了一個新的世界。兩人一曲奏畢,含笑對望,一腔情意皆是坦蕩瀟灑,沒有絲毫忸怩作態。
莫大在一旁聽著,只覺這曲洋琴技之高,當世罕有,琴音中瀟灑放曠之意,確是自己無論如何望塵莫及。又覺得,這琴聲與師弟的簫聲乃是天作之合,而師弟與他合奏時的欣喜雀躍,卻是在自己面前從未有過的。這樣想著,心中苦澀不已,再也聽不下去,只得運起輕功奪路而逃,只想離這琴聲、簫聲遠遠的。
第二日早課,劉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