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趙六!”錦衣公子哥兒利落地介面,絲毫不給石聆愣神兒的機會,自來熟地道:“昨日石掌櫃去的匆忙,忘了和您說,其實我來晉陽,也是做生意的,剛盤了家鋪子,就開在錦繡坊對面,你看這事多巧?可見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石姑娘!你我有緣啊!”
“什麼?對面的布莊是你開的?”臘九一聽,小暴脾氣蹭蹭就上來了,語調驟然拔高:“你還好意思過來打招呼!”
這人的臉皮,真的是城牆做的嗎?!
“臘九。”最初的吃驚過去,石聆倒是很快恢復冷靜。這事也就是巧了些,並沒有什麼奇怪。晉陽這麼大,布莊每條街上都有,也沒人規定一條街上不能開兩家布莊。偏生她與趙六還見過不只一面,可見他口中的緣分果真是有些的,只不過這等孽緣,不要也罷。
“臘九,來者是客,給趙老闆上茶。”
石聆迅速切換心態,只當做對方是同行,拿出了商人的立場和態度行事。她客客氣氣地道:“趙老闆不來,我也正要備一份賀禮送過去,大家都是鄰居,以後還要彼此照應。”
“正是,正是,說得太對了。”趙六表示不能更贊同,又不著聲色地把石聆打量個遍,企圖看出點什麼,見石聆當真沒有心懷芥蒂,不由笑容更為奪目:“早聽說錦繡坊的琮秀姑娘不僅善於經營,且行事磊落,胸襟不輸丈夫,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完,趙六一揮手,後面的夥計便送上一本冊子。
趙六狀似虛心地道:“琮秀姑娘,實不相瞞,在下於這布匹生意上並非內行,特意帶來一些樣品給石姑娘品鑑一下,還望指點一二。”
一看到那冊子,臘九不由“咦”了一聲。
石聆抬眼一看,心中冷笑。
那是一本她再熟悉不能的冊子,裡面整齊裝訂的是錦繡坊店內所有的貨品小樣,旁邊分門別類地做好了標記,以便顧客選擇。這東西她不是第一次見,綵衣軒有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而眼下這本,顯然在裝訂上又下了心思,布樣裁成了更精巧的模樣,紙張也更為結實,便於翻閱,內容更是詳盡,連料子的產地和織造手法都一一註明。遠遠看去,不像什麼貨物花名冊,倒像是珍貴的精裝本。
這是“戰書”。
石聆面不改色地道:“趙老闆有心了,這冊子比起錦繡坊的還要精美三分,石聆看了,也愛不釋手。”
趙六喜上眉梢:“當真?石掌櫃可別哄我高興,我是誠心來求指教的。”
“指教不敢當。只有些淺見想與趙老闆探討。”
“但說無妨。”趙六眸光閃爍。
“做生意歸根結底講究的還是貨真價實,至於其他的,不過是錦上添花的手段。”石聆說著,細細撫著手中精緻的冊子,“樣品的作用在於讓顧客在更少的時間瀏覽更多的資訊,講究的是簡單明瞭,趙老闆的冊子固然精美,但是一則花樣太少,二則編排精巧,主體卻不夠突出。簡單的說就是,買家看不懂。”
石聆自始至終表情淡然,並不覺得自己再以經驗壓人,恰恰相反,他覺得趙六應該謝謝她。無論這個趙六是何居心,有一點他卻沒有騙她,他的確是外行,從這些細節便能看得出來。
錦繡坊的冊子,突出的是布樣本身,顧客若對哪一種有興趣,自有夥計來解答。顧客看樣品,不過走馬觀花地一掃,根本不會花時間去看細緻的小字,所以錦繡坊樣冊的訂製是有嚴格體系的,寫什麼,不寫什麼,根據的是顧客想看什麼,不想看什麼,這些是石聆花了大量時間在實踐中總結的。
同樣是抄襲,綵衣軒未必沒有能力做出一本這樣精美的冊子,但是劉巧娘選擇儘可能模仿錦繡坊,這恰恰是她的聰明之處。劉巧娘未必是有心,但是她到底做布匹生意多年,本能讓她一眼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