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媽鬧什麼呢?急著上鬼門關呀!”牢頭聞聲就帶了幾個獄卒跑了過來喝斥道。正扭打著的一夥人怏怏的看了彼此一眼,垂下頭去。
“給,沒事看看報紙,人家西伯利亞的旗人都發大財了,你們還在這兒一個個跟龜孫子似的。”說著,牢頭把一疊報紙隔著柵欄丟了進去,罵罵咧咧的走了。
“發大財了?我怎麼就沒聽說過?”英二拿起報紙就看,旁邊的獄友這時也不打了,都湊過來向報紙上瞅。剛才還和英二大打出手的寶山此時也伸過頭來:“別他媽光自己看,念出來給大夥聽聽啊。”
英二瞥了寶山一眼,陰陽怪氣的說:“你他媽自己沒長著眼睛啊,報紙多的是,自己看去。”
寶山一瞪眼:“廢話,老子要是認識字還用問你?”
“我呸!”英二翻著白眼瞪了這些人一眼,也沒說什麼。剛看了兩眼就驚叫起來:“我草!照片上這不鄂三這孫子嗎?這小子前陣子還擱酒樓裡混吃混喝的,現在也他媽住上清堂瓦舍了,還穿得人模狗樣的。老天爺這怎麼話說的。”又看了一會兒,英二徹底蔫了,原來報紙上說鄂三兒是自願到東西伯利亞發展的,到了那兒之後,遠東股份公司不僅給了他一套現成的新房子,還幫助他置辦好了生產工具,鄂三兒把十年的落地錢全部放在遠東股份公司裡分紅生利,自己還在人家的指導下開闢了二十畝荒地,僱了五個俄羅斯勞工,預計一年之後的收成,就能夠償還這套房子一半的成本錢,加上年終遠東股份公司的分紅,完全可以讓鄂三兒在那裡過著舒舒坦坦的生活。最後,鄂三兒還厚顏無恥的對記者說:“到明天還清房款自己有一定積蓄的話,打算娶個俄羅斯娘們做媳婦兒。”
“我呸!什麼東西。”英二在心裡把鄂三兒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心說鄂三兒算個什麼東西,當年不過就是順城王府一個跟班的執事,自己可是堂堂的世襲輕車都尉,只不過那是老祖上建立的蔭功,到如今自己也無福消受了,沒想到鄂三兒竟爬到自己頭上來了,還腆著臉想娶個俄國娘們兒,憑什麼呀!
牢房裡的旗人都問英二報紙上寫的什麼,英二含含糊糊的說了出來。這些人有的咒罵,有的憤恨,有的為自己惋惜,眾人嗡嗡的聲音把房蓋都要揭起來了。
“都他媽別吵了。”寶山擰過頭喝斥道:“英二爺,咱都是旗下的爺們,不打不相識嘛,我寶山就這麼個人兒,糙了點,甭往心裡去。”
寶山做了個姿態,英二卻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不是個本性就壞的人,只是要強好面子而已。這下他卻有些不好意思來。瞧著寶山尷尬的一笑,笑容有些慘,結巴著道:“兄弟……是兄弟這嘴巴臭,脾氣也差勁……唉,看人家鄂三兒原來還不如我的一個主兒,如今在俄羅斯那邊也混的人模狗樣的,再看看咱們這條命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呢。”英二低眉臊眼的把臉背向牆角。
“別想岔了。”寶山恢復了他獄中一霸的神采,拍了拍英二的肩道:“就是吃點皮肉苦頭罷了,大清朝自入關以來就從來沒有殺旗人的刀,也沒有殺旗人的律條。咱怎麼說也是旗下的爺們,祖上都是從龍入關立了汗馬功勞的……總不成是要去寧古塔吧……回頭把咱放出來,咱也學學人家鄂三兒到俄羅斯混去,憑咱哥們兒的這身把式,這個人緣,怎麼著也比他鄂三兒強的多吧。”
經這麼一說,英二的臉上略略有了些血色,慘慘的一笑道:“寶山兄說的是,要是死不了,怕是真的要去寧古……”說到這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定了定,笑容凝固了下來道:“說不準……還要到更北的地方呢……”
反過頭來再說牢頭,正在這兒生那些旗人的悶氣,沒接到刑部命令之前,罵又罵不得、打又打不得,真不知道是看押犯人還是找了一幫大爺。正琢磨著,那邊獄卒來報,說是刑部趙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