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他極細微的一聲輕嘆,然後摸了摸我的頭髮,就轉身去睡了。我本來想追問,可是他入睡得極快。我不忍心打擾他。
半夜,下人來通報說突厥和龜茲的聯軍來人了。我和李悠匆匆披上衣服出去看,阿勒泰風風火火地進了大堂,剛站穩,就把他的戰戟咚地一聲豎在地上。大地彷彿震了三下。
“阿勒泰,你這是幹什麼?”我不解地問。
“幹什麼?阿爾斯蘭,你說我幹什麼!”他用一種咄咄逼人的口氣問李悠。李悠揉了揉前額,淡淡地說,“霍羽派人攻擊你們了?”
“豈止是攻擊!糧倉在哪兒,哪裡守備弱,他全都知道!”
我心下一驚,“難道我們這裡出了內奸?”
阿勒泰要說話,李悠擺了擺手,一個眼風掃過去,“不是事先跟你打過招呼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吧。你們的糧草被燒了多少,我賠多少。”
“阿爾斯蘭!婦人之仁不是你的作風!”阿勒泰看了我一眼,活生生地把後半句吞回去,“你要再這樣,這戰沒法打了!龜茲國內的兩個王子正鬥得死去活來,諾力在突厥半死不活,我們拖不起呀!早早下決斷!只要把這幫孫子弄回中土去,你們漢人的事情,便自己解決吧!”
我聽得雲裡霧裡的,雖然知道李悠一直不讓龜茲和突厥參戰,但他具體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阿勒泰走了以後,我們兩個坐在大堂上,夜露凝重,我等他主動開口說。
“暖暖,有些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了。”
反攻
我的心思還懸在內奸一事之上,李悠卻拉著我去了他的書房。
他的書房我很少來,這幾乎等同於他一個人的世界。
他自書架上的暗格裡取下一個盒子,放在書桌上,慢慢地開啟。我湊過去看,居然又是一道聖旨!他把那道聖旨取出來,攤開在桌面上,只見上面只蓋有我父皇世宗皇帝的玉璽,空無一字。
我不解地看著李悠,李悠沉吟了一下說,“暖暖,你看過三國的戲,對嗎?”
“恩,看過。”我的心跳得很快,我不知道父皇留這一道空白的遺詔,意欲如何。
“白帝城託孤,可知道?”他握著我的手,拉我坐下來,用平淡的口氣詢問。我點了點頭,望著他棕色的眼,手心出了汗水。
“劉備把後主託付給孔明,並說,‘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邦定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則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為成都之主。’”
我的手抖了一下,渾身的溫度都退去,只得垂下眼睛,掩飾慌亂。
“諸葛孔明後來盡心輔佐劉禪,並無二心。”我顫抖著嘴唇說,“何況我哥哥,素有仁心,並不是阿斗……”
李悠臉上的表情像笑,卻又有什麼東西藏得極深,我的後背一陣陣地發涼。他的聲音像流水一樣,“皇上自不是劉禪,我也不敢稱孔明。先帝託孤,我願為你們父女守李氏江山,可你不知皇上是如何對我的。”
他自站起來,挺拔的身影立於窗前。那個我無法涉足的世界,似乎露出了一點曙光。
“你的哥哥,並不像你所說,是一個有仁心之人。實際上,他剛愎自用,用人多疑。一開始,我苦心佈局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的意圖,直到謝翁緻密函,細說秦堯和秦奘二人的失蹤,我才開始起疑。霍勇一黨雖隻手遮天,但殘害忠良,天地不容。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本應親賢臣遠小人,但謝翁幾次求見欲保秦家父子,皇上皆稱病不出,此其一。其二,先皇在世之時,已與我商定民間商事,為日後對抗霍黨,做周全的準備。李家雖然財力雄厚,但若沒有先皇的默許,不可能接連收購吞併那些商業的巨頭。但此情況,在先皇去世,新帝登基之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