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不甘和不捨。誠然,他並不是完美的。長大了之後,越來越傲,脾氣越來越臭,有的時候,甚至都敢吼我。可是隻要能嫁給他,我願意給他吼,我願意受著他的脾氣。
關於那個時候執拗的少女情懷,很多年後,我都沒有弄懂。
天剛矇矇亮,陸有之就跌跌撞撞地爬進來告訴我,父皇來了。
父皇顯然也是一宿沒睡,眼睛裡有血絲。他把所有人屏退,坐到我身邊。父皇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身上總是有一種如大地般厚實的力量。小時候我常常坐在他的膝頭聽他講故事,大了之後,他老了,我重了,很久沒有再靠他這麼近。
“小六,你母后跟朕談了一夜。她求朕下旨給你選駙馬。”
自古只有下旨給皇帝和太子選妃的,哪有下旨給公主選駙馬的?這事太荒唐,不能同意。“父皇,兒臣只是個公主,又不是太子。這事咱不能聽母后的。”
父皇嘆了口氣,攬住我的肩膀,“這天下做父母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幸福?就算父皇不能把明嵐指給你,總能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可是父皇,我只喜歡他,只想嫁給他。”
父皇深深地凝望著我,目光有幾許無奈,幾許心疼。他忽然別過頭去咳嗽了兩聲。我連忙拍他的背,這才發現他瘦了好多。從小父皇就疼我,就算他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也會每天都抽出時間教我寫字,聽我背書。他在我身上傾注的關愛,是所有孩子裡最多的,連太子都嫉妒了我許多年。
我並不是他所有的孩子裡最聰明的,也不是最漂亮的,所以至今都不明白他這樣待我的緣由。
“父皇,你瘦多了。”我心疼地說。
“老啦!小時候,小六總說長大以後要給朕買糖人,做衣裳。可眼看你到了嫁人的年紀,朕的糖人也沒吃上,衣裳也沒見著。”
我臉紅,搖了搖父皇的手臂,父皇就不打趣我了。
“小六,你雖然是公主,父皇雖然是天下的主人,但也並不是事事都能如願的。父皇年輕的時候,也深愛過一個女人,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最後都不能娶到她。我們皇家的人,看似尊貴,實際上最可憐。在別人看來,我們什麼都有,可往往我們所有的,都不是我們自己想要的。”
我聽懂父皇話裡的惋惜和勸告,擔心他的身體,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畫堂,如果嫁給明嵐,這一生可能就註定了。但父皇想讓你有不一樣的人生,去很多好地方,看不一樣的風景,做一個快樂的人。明嵐是個好孩子,但他不是一個人,他肩上的膽子太重也太過壓人。”
我抱著父皇的手臂,靠在他的肩頭上。父皇是最瞭解我的,他知道我吃軟不吃硬,罵我罰我,不如說道理給我聽。
“所以這件事,就照你母后說得辦吧。”
他說話的聲音是那麼溫柔,口氣卻是那麼地堅定。
我明白了。父皇不是來找我商量的,他只是來告訴我最後的決定。
遊湖
陽春三月,世宗皇帝下旨,給公主李畫堂選夫。政令下達,舉國滿十八歲的青年,只要有賢名,俱才俊,家世好,未婚配,都得到赤京來備選。
我不知道崇政殿裡有多少反對的聲音,也不知道皇宮裡的人怎麼議論父皇的這道旨意。
我只聽小陸子添油加醋地說,崇政殿的九龍柱上又撞了幾個諫官,三省六部的官員每天都跪堵在崇政殿的門口,高喊著要父皇收回成命。父皇在位幾十年,算是個開創盛世的明君。雖然有點懼內,但好歹政通人和,沒做過太荒唐的事情。史官已經清淨了許多年,好不容易逮著這個機會,蘭臺史館每天到了深夜還在掌燈。
沒過幾天,謝明嵐被父皇調去治水,要有好些日子不在赤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