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玄消化了一下北宮棣說的承包制,想了想,若有所思得說道:“若是任何人都可以競爭一府承包權,那麼對於現任承包者而言,為了保住手中的承包權,向國庫繳納的商業稅收便不可能少。這般,也就會盡量避免任何環節上出現的貪汙剋扣。此法甚妙!”
兩人都默契得沒有去提到,普通商人是否敢於得罪親王,去競爭商業稅的承包權。在足夠的利益面前,總會有膽大的商人敢於跳出來,實在不行,最多派遣廠衛前去‘鼓勵’一下。
北宮棣繼續道:“這承包制,乃是將來預備實行的招商局的行事核心。朕打算建立的是一個官督商辦、獨立於六部之外的部門。但所謂招商,便需要商人的參與。現在四河之地的商人對中央尚且觀望,時機不成熟,故而朕才說招商局現在是實行不得的。”
北宮棣打算在六部為主體的行政部門之外,建立三局,直屬皇帝,以將一些權力過渡出來。三局分別是招商局、統計局、諮政局。
如果說戶部負責國家經濟的收,那麼招商局便是支,收支自然要分開。同樣的,吏部主要負責地方官員的升遷考核,統計局就負責監督中央京官並抽查地方官員,但統計局僅僅是起到監督其收入狀況的作用,卻不能進行任何懲戒。
此外,統計局還起到監督全國經濟流通與運作的職能,比如每年的通貨是否出現膨脹,國家今年的經濟情況如何等等。
至於諮政局,北宮棣估計在自己的統治期間,是否有希望看到它成立還是兩說。北宮棣目前打算建立的是內閣大學士制度,諮政局則是他為後世出現君主立憲時,需要成立的議院準備的前身。
方靜玄聽著窗外的沙沙雨聲與雷鳴陣陣,眼前的北宮棣正專心致志的與他探討治國之道。桌上的燭光劃過他的額際,往日那冰冷凜然的臉龐竟也似乎鍍上了一層溫潤的光圈。方靜玄的心中微微劃過一道暖流,然而它來自何處,又意味著什麼,卻是杳不可知了。
方靜玄醒過來的時候,盯著房頂好一會兒,才慢慢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昨夜他和北宮棣談的興起,至四下漏時方止。北宮棣便恩許他留宿在景陽宮的側殿。這等殊榮,就是在□□年間也只有寥寥幾個臣子享受過。
嘆了一口氣,方靜玄自然明白北宮棣的意思,這是對他方靜玄的器重,也是對文人一脈的施恩。北宮棣正為將來的朝野之局做出鋪墊。方靜玄也清楚,北宮棣心裡是有些變扭的,倘若允許,他恨不得把自己殺了,或者趕到遠遠的地方再也看不見才是。
但偏偏方靜玄北宮棣殺不得,又攆不得,從一個帝王角度出發,最好的策略便是把留他在中央,並且藉機收服士林一脈。
方靜玄閉了閉眼睛,他卻恰恰需要這次機會,不得不抓住北宮棣拋來的橄欖枝。北宮棣猜得到他的想法,他又何嘗猜不到北宮棣的想法。這些年,他雖然一意推行儒道,卻也未免不感到力不從心,偶爾不由得生出一種茫然。這種茫然雖然被一閃而逝,但到底是留在了心中,儒家的未來在哪裡?
方靜玄捫心自問,當守禮被僵化為迂腐、仁德被濫用為柔善的時候,天下的儒家的精神卻一步步再無法支撐起這個帝國,而面臨著土崩瓦解的危險局面。可若是改革,他又該如何行進?如何在聖人之言上,探尋真意?
但方靜玄並不知道的是,原來的歷史軌跡上,大晉的毀滅是混亂的朝政加之災難性的氣候和外敵入侵的多重因素作用下的結果,但若究其本質,卻是中土的封建禮制,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念,無法再維繫一個國家的運作與發展,使得大晉走不下去的緣故。
忽然,木門外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輕聲問道:“方大人可是醒了?”
方靜玄坐了起來,道:“是。”
站在門口的人連忙推開木門,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