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保一人性命,就要謀害另一人,這種事我也做過。其實下定決心不難,可是事後難免會有悔意。你若是難做抉擇,不如去問問華鳶該怎樣做,好歹他現在也算是你最親近的人。”
這番話說得誠懇,如同一個兄長在諄諄教導自己的小妹妹。引商連忙虛心的點點頭,
而當她聽他說,華鳶算是她最親近的人時,本能的想要去反駁,話卻堵在了心口,怎麼也說不出口。
其實沒什麼能反駁的,於情於理,華鳶都是她這一世最親近的那個人。甚至,比起父母來,也是他陪伴她的年月更久。她不能因為一己私情就否認這一切,也不必畏他如虎。
而且,可笑的是,她從未將兇猛的惡虎放在眼裡,卻對他避之不及。
何至於如此?
不知不覺到了平康坊,當兩人踏進門檻的時候,衛瑕正在給枕臨畫像。只不過枕臨眼下是以人形坐在他面前,他卻在紙上畫了一條大鯉魚。引商湊過去看了一眼,不由失笑,“畫得真像。”
枕臨一直沒看到那畫作,聽她這樣稱讚,也急急忙忙的伸長了脖子看過去,然後垮著一張臉嘟囔道,“這才不像我。”
確實,那條鯉魚與漁人每日捕上來的那些毫無區別。
衛瑕想了想,很快又在下面寫了“枕臨”二字,以示此魚身份。
他這兩個字寫得極好,就連蘇世見了,都停下腳步專注的看了一眼,“是誰為你取了這名字?”
枕臨被問得一愣,半天才小聲說,“是我母親。”
聽聞此言,蘇世淡淡瞥了他一眼,沒再繼續問下去。
自從這位上古尊神來了他們這小小道觀,家裡就再也聽不到往日吵吵鬧鬧的聲音。而眼下不過是尋常的一問一答,就讓院子裡瞬間寂靜了下來。枕臨戰戰兢兢的坐在那裡不敢抬頭,衛瑕安安靜靜的收著紙筆,蘇雅蹲在牆角也不說話。
引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沉寂,只能低眉順眼的跟在蘇世身後進了小樓。現在他已將這裡當成了他自己的家,她反倒更像是來做客的客人。
樓裡,華鳶也坐在地上不知在寫些什麼。他很少有提筆寫字的時候,引商只等蘇世去了二樓,這才遲疑著走到他身側,想看看他到底在寫些什麼。
那是一本薄薄的書簿,卻也像是生死簿那樣翻不到盡頭。華鳶翻開的這一頁原本是空白的,他拿著一根未蘸墨汁的筆在上面飛快的寫著,眨眼間就寫滿了半張紙。
見他沒有反對,引商站在旁邊瞥了幾眼上面的內容,然後看了個瞠目結舌。
那明明就是在為一對凡間男女拉姻緣!
細看看,這故事編得也是悲情。明明是極為般配的一對有情人,偏偏因為家人的阻攔而無法成婚,無奈之下只能瞞著家人私逃,最後在一個偏僻的村子裡面私定終生。可惜好景不長,那出身富貴的男子很快就受不住這窮苦的生活,當家人來尋他們的時候,他便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蹤,跟隨父兄回到家中,徒留那可憐的小娘子一人被孃家唾棄,下半生都孤苦無依的生活在那個村子裡。
“你……連男女姻緣也歸你所管嗎?”她忍不住問道。
說起來她也怨自己不爭氣,每次遲疑著要不要與對方說話時,他總能做出一些離奇之事,讓她耐不住好奇,主動開口詢問。
而這次,算是最離奇的一次了。
雖說世間早有傳言說,男女姻緣是由地府冥吏所定,可是親眼見了之後,又有誰能不覺驚奇?
而聽她這麼一問,華鳶很快便停了筆,認認真真的答道,“婚姻之事,冥司雖有判定,可是最終做主的還是九重天上的少司命星君。”
大司命主死,少司命主生,世間男女的姻緣皆由少司命座下數不清的小仙們負責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