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飄落到林子裡,在一片曠寂無人的陰影下,變成了一個相貌普通、平平無奇的漢軍,然後,他一瘸一拐地從林子裡走出來,滿臉的絡腮鬍子,而且腿也瘸了一條。
沒有人會將眼前的這位漢軍,和漢營裡那位安然靜臥的代國翁主聯絡在一起。
他(她)走到同伴們中間,有意無意地離他們遠了一些,避免旁人觸碰到自己,而後粗著嗓子道:“真是晦氣。”
“是啊,真是晦氣。”旁邊立刻有一位漢軍應和,“本來昨夜事情好好的,老子殺匈奴人正殺得正痛快,哪裡知道北面忽然又來了一支匈奴大軍。衛將軍倒是反應快,讓弟兄們先撤,但可惜昨夜那大好的機會,就這樣生生耗光了一半,唉。”
“已不錯了。至少這回殺得他們龜縮在營裡,出不來了,哈哈。”旁邊又有人笑道。
他(她)輕輕噫了一聲,又粗聲粗氣地問道:“那弟兄們就在這裡乾等著麼?”
“自然是不能幹等著的。”旁邊立刻有人解釋道,“北面來的那支匈奴大軍,據說是大單于的親弟弟,一個叫伊稚斜的人帶著的。此人狡詐如狐,直接帶人將我們都圍住了,差一點兒就出不來。衛將軍讓我們在原地休整,應當是為了我們好。”
“衛將軍自然是為了我們好。”旁邊的漢軍們三三兩兩地應和。
他(她)呼吸輕輕一滯,喃喃道:“伊稚斜?……”
她自然知道伊稚斜是誰。未來的匈奴大汗,搶了自己侄兒大單于之位的人。
那一卦凶煞,是因為伊稚斜,還是因為剛剛他們口中的“將我們都圍住了”?
他(她)定了定神,又粗聲粗氣地說道,“真是晦氣得很。唔,對了,你們誰會匈奴話?教我兩句罷。等到了陣前,我也好用匈奴話與他們對罵上兩回。”
旁邊有人乜斜過來一眼:“原來是個新來的。”
但凡在漢營裡呆過三五年的人,都能說上幾句匈奴話。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她)撓撓頭,又粗聲粗氣地說道:“兄弟腦子一貫蠢笨得很,學了半年多也學不會。唔,‘還不趕緊退兵’,用匈奴話到底該怎麼說?”
旁邊的漢軍們都鬨笑出聲來,隨即又有善心的漢軍翻譯給了他(她)聽。
他(她)暗暗將那句話記在了心裡,又隨意揀了兩句話來問。她的記憶力本就比別人要強些,而且眼下是硬記,很快便將那些匈奴話都強行記住了。偶爾有些音節古怪的,也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過了一會兒之後,教他的那位漢軍不幹了:“你小子真是腦子蠢笨學不會?我瞧你剛剛學得挺順溜的呀。怎麼,從前忙著滾犢子去了,沒跟匈奴人幹過架?”一面說,一面要來拍他的肩膀。
他(她)哪裡敢讓旁人碰到自己,現在她的身體輕盈如薄霧,一碰就露餡了,於是便噌地一下站起身來,指著自己那條斷腿道:“我到裡面去,讓軍醫們上點兒藥,省得待會兒流膿了。”
一面說,一面躲開那位同伴拍過來的巴掌,一瘸一拐地走了。
身後傳來了漢軍們的笑聲,連連說他簡直跟個姑娘似的,碰不得。
他(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林子深處,直到一片曠寂無人的地方,才慢慢地變成一道淡淡的影子,悠然飄了出去。那片林子外邊是一片溼地,還有些沼澤和泥淖,再往北面一些,便是匈奴的大營了。
匈奴大營裡一片狼籍,處處都是大火焚燒過的痕跡,顯然是昨夜被人端了老巢。
這座匈奴大營的旁邊,又另起了一座新的大營,不過打的卻是伊稚斜的旗號。兩座大營裡基本都是空蕩蕩的,先前的那些匈奴武士們都離開了,或者是在另一個地方與漢軍鏖戰。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沿著地面上那些凌亂的印記,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