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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哪,他害了她一世,害了她和她親人的性命,居然還在對她追債不休。而她揣著那許多水洗不清的深仇大恨,卻要像驚弓之鳥一樣避著他過日子,這就是實力與級別的差距嗎?是下等人對於上等人的天然的畏懼與臣服?
何其不公的規則,何其懦弱的自己。
何當歸恨恨地用泥巴打向那一棵剛剛被柏煬柏摧殘過的榕樹,每丟一次泥巴,就丟落一地樹葉,十幾下丟過去之後,看著變成斑禿狀的大榕樹,她胸中積壓的堵塞和恐慌情緒略微鬆了一些,不禁對那樹生出了兩分抱歉。這時,一隻雪白的小兔探頭探腦地從大榕樹後溜出來,一步三遲疑地朝著何當歸的方向走過來。
何當歸想要捉住它抱一會兒,於是朝著小兔走了兩步,豈料小兔立刻受到了驚嚇,掉頭就跑開了,轉眼就沒入了寸許長的草叢中。她有些空落落的感覺,於是把手中最後一塊泥巴仍舊丟向遍體鱗傷的大榕樹,力道用的非常大,可惜卻丟偏了,泥巴斜斜地擦著老樹幹飛過去。然後只聽“啪”的一聲,那團泥巴突然神奇地改變了方向,徑直朝著何當歸的臉砸過來,來勢洶洶,迅如電光!
何當歸本可以閃避開,可她卻忘了動彈,看著即將襲上鼻樑的泥團,她腦中冒出了一個念頭,連樹木都懂得反擊,何況人乎,為何總要避著走,為何不予以反擊?
在泥團襲上她的鼻端時,她只覺得頸部觸上了什麼冰涼的東西,那個東西挾著強大的力道,把毫無防備的她推倒,她睜大眼睛,瞧著那一團泥巴擦著自己的額頭飛出去,交擦的瞬間帶來火辣辣的觸感,讓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好可怕的一股力道!砸到臉上,只怕鼻樑當場就斷了!這是大榕樹的反擊?
她的身子順著慣性往後倒下去,倒下去,卻在墜到地面的一瞬前停住了——有一道赤銀長鞭纏住了她的腰,先是止住她的墜勢,然後又進一步地將她往回拉,直到將她拉回站立的姿勢,那條長鞭才鬆開她的腰,像有靈性的蛇一般“嗖嗖”退回去,徐徐退到了榕樹後方。下一刻,一個白衣簪金冠,玉帶皂底靴的年輕男人從樹後走出來。
何當歸站穩腳步,抬目掃了那人一眼,沒好氣地說:“柏煬柏你又在耍什麼寶,你要到武九的畫像了嗎?我細想了一下,覺得此計完全行不通——就算你手藝上乘,可是隻憑一幅模稜兩可的畫像,你如何能易容成他本人,去騙過那一群跟他朝夕相處的家丁?”得不到對方的回答,她進一步質疑道,“這一頭你抹黑了孫湄娘,那一頭他們已找來了真正的武九澄清一切,那你的詭計不就被拆穿了嗎?說不定孫湄娘她們還會反咬一口,說這些都是別有居心的人暗中謀劃,想要栽贓陷害於她,三言兩語就澄清了她自己,還會將矛頭直指向我!”
“……”扮成風揚的柏煬柏不知何故,出奇的沉默,搖晃著一把木骨紙扇緩緩向她走過來。
“我知道你古道熱腸想幫我的忙,可孫氏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鬥倒的人物,”何當歸苦口婆心地勸說,“你今晚雖然事情辦的不錯,可也留下了幾個敗筆,其一是那一地面粉和石粉,老太太稍後肯定會讓九姑他們取樣研究成分,看看是否帶有病邪,到時咱們不就露餡了嗎?”
柏煬柏走近,先是眼神古怪地盯著她的臉看,然後從袖中摸出一條絲巾遞給她,用口技模仿風揚的聲音說:“你的額上沾了泥巴,擦一擦吧。”
何當歸抓過絲巾胡亂抹了兩下,依稀嗅到絲巾的香味,於是湊到鼻端細聞,皺眉道:“是紫丁香的味道,柏老伯你裝什麼嫩,我的帕子都不曾燻這麼濃的花香。”把絲巾遞還給對方,她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問,“一轉眼的工夫你又去哪兒弄了一身新行頭?是去我大表兄房裡偷的嗎?”雖然他的外袍顏色款式跟之前那一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