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的姿容比起他的侍妾差遠了,生著一張圓圓的蘋果臉,兩腮帶著點太陽曬起的暈紅,鼻頭微微上翹,嘴唇總是嘟嘟著,一張一合地抱怨這、教訓那。當時她還不知道他的身份,以為他只是賣畫的潦倒書生,還賙濟了他兩吊銅錢。
朱允炆耳邊彷彿又響起了嘩啦啦的銅錢聲響,一雙圓圓的杏子眼滴溜溜地望著他,一串剛炸好的排叉舉到他的鼻子上。
“喂,小文子,我請你吃排叉,給,拿著!”
“放開肚皮儘量吃,吃完還有!”
“你吃東西怎麼比女人還秀氣呀?就跟我家小姐似的,一個湯圓四口還咬不完!”
“你怎麼一直捂著你的腰,是胃疼嗎?在這兒等著,我給你買小米粥去,我家小姐說了,胃疼時喝小米粥比吃藥管用!”
“小文子,你快看快看!那邊來了一群官差,他們都在看你呢——嗚哇!手裡還拿著畫像,正在比對你的臉!喂,你、你該不會是江洋大盜吧?”
“小文子,我是來跟你辭行的,我要回揚州去找小姐了……”
“……殿下!殿下?您還好吧?”柴雨圖奇怪地呼喚著眼神渙散的長孫殿下,將一隻描花小碗推到他面前,“您再用半碗粥吧?”
朱允炆埋著頭,靜靜盯著那碗粥,一口一口,慢慢地飲下。他專注的神情令柴雨圖感到不安,彷彿是有什麼事情脫出了她的控制,在她看不見的角落滋生著野草。剛想起一個話題,打破這詭異的沉默,門外突然響起了爭吵聲。
“站住,說你呢!你是那個院裡的下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就亂闖!”說話的是柴雨圖的貼身婢女薔薇。
回話的是一個稚嫩的太監聲:“姑姑好,奴才是東雨閣的小潞子,奉了張美人之命,來請長孫殿下過去一趟,十萬火急。”
薔薇高傲地笑了:“張美人來請殿下?不好意思,殿下和柴美人已經歇下了,哪兒都不會去。你回去告訴張美人,請她明日再找殿下說她十萬火急的事。”
這番對話,房中的柴雨圖和朱允炆聽得分明,柴雨圖暗暗皺眉。因為她的得寵,致令底下的丫鬟也趾高氣揚起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越是蒸蒸日上的關鍵時刻,越該表現的謙遜恭敬才是。薔薇的話落在長孫殿下耳中,不知心中做何感想?
柴雨圖悄悄拿眼溜朱允炆的臉,後者仍只是出神,彷彿正在回憶著什麼。
太監又求告了兩聲,讓薔薇進去通稟一聲,薔薇堅決不允,太監突然語出驚人地喊道:“醫師說張美人有喜脈了!張美人求見殿下,難道你敢阻攔嗎?”
薔薇一愣,屋裡的柴雨圖也一愣,朱允炆從青澀的回憶中抽身,丟下手中的調羹,起身去了東雨閣。柴雨圖甚至沒來及行禮送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筆直的身影走遠。她扶著門框站立,心中醞釀著一個又一個毒計。
朱允炆來到東雨閣,一進門就聽見張美人哼哼唧唧的哭聲,心生不悅,掀眉問:“怎麼了,不是說有喜了?你哭什麼?”
張美人難得見朱允炆一次,掙扎著從床上起來,她的嬤嬤連忙扶住她,大驚小怪地叫道:“醫師才說了您的胎息虛弱,讓您臥床靜養,您這會兒又何必苦撐著起來?長孫殿下仁厚,怎會跟您計較這點禮數?”
朱允炆抓住了話中重點,皺眉問:“胎息虛弱,怎麼回事?”
嬤嬤扶著張美人坐好,才回身磕頭稟道:“醫師診斷說,張美人長期食用寒涼食物,以致宮寒不宜有孕,現在好容易懷上了,想保住也難。求殿下給張美人做主,她是被人故意害成這樣的!”
“此話怎講?”朱允炆皺眉。
嬤嬤說:“兩個月前,柴美人帶著一道冰鎮西瓜銀耳盅來拜訪張美人,張美人一時貪涼吃著喜歡,柴美人就叫廚房每日都做了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