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身側的蒲公英忽而叫了一嗓子,嚇了何當歸一跳,偏頭去看時,見是蒲公英別在胸前的綢帕飛走了,在幾步之遙的半空之中晃晃悠悠的,詭異地往前滑翔著。蒲公英略作猶豫,幾步追上去,可等她追上去之後,那帕子又很不聽話地往另一個方向飄走了。如此往復幾回,蒲公英越追,那帕子越跑,最後兩者都走上別的路徑,轉眼不見了人。
何當歸原地站了站,對這個小插曲不以為然,正要繼續往聽竹院去,卻見迎面走來一位三十上下的美婦,大幅度地扭動腰身向她走過來,滿頭的釵環叮噹作響。何當歸略感詫異,斂低眉眼,低低福下身去,請安說:“女兒拜見乾孃,乾孃這是往哪裡去?”
這中年美婦不是別人,而是三老爺羅川柏的填房妻子梁氏,跟這家裡一向不搭調的另類存在,雖然是老太太親子的媳婦,不過跟老太太和家裡人都不大來往。孫氏讓出掌家之權後,老太太還曾屬意過樑氏,可梁氏自己不熱心,最後老太太無人可用,只好暫時把當家鑰匙給了大孫媳董氏,只等二兒子羅川穀再有了賢妻,再將當家權還給二房。
而且因為羅川芎不在羅家住,何當歸又年幼、乏人管束,才由湯嬤嬤撮合著二人認了個乾孃乾女兒的關係。不過二人顯然都不認可這個關係,就是旁人瞧著,也是不像,漸漸就少有人提起這檔子事了。
梁氏抓著帕子擦擦汗,笑道:“乖女兒你往哪裡去?好些日子沒見著你,可把你娘我給想死了!”
何當歸聞言一呆,上下打量梁氏的精神狀況是否正常。好些日子沒見她,怎麼給人感覺怪怪的?她遲疑道:“我要往聽竹院去,老祖宗等我呢,那我就不多耽擱了,乾孃你忙去吧,女兒告退。”
梁氏搖首笑道:“好女兒你說哪裡話哉,娘又沒別的閨女兒子,房裡的老頭子也是個沒骨頭的魚,伺候得老孃不爽利,有什麼可忙的?今天可容易抓著了你,走!陪娘逛花園去!”
何當歸大為疑惑,梁氏雖然會些武藝,跟閨閣婦人有一定差別,可到底也是名門出身,什麼時候說話這麼粗鄙了?再仔細瞧兩眼梁氏的笑臉,最後將目光定格在她的眼睛上,慢慢問:“乾孃,幾日不見,你的個頭兒好像抽高了兩分,莫不是過年吃了什麼好東西,能不能給我兩個嚐嚐?”
梁氏不語,笑目看著何當歸。二人對視一刻,何當歸心中熟悉的感覺更強烈了,而梁氏笑言一句:“好女兒,你的臉能變這麼白皙,老孃可為你操了不少心,一桶一桶的香湯燒開了給你,你都不知道孝敬孝敬俺。”
“柏煬柏?!”何當歸蹙眉,“真的是你?你真是好事多為,不扮道士又扮起婦人來,你易容成梁氏做什麼?不怕跟真正的梁氏撞上嗎?你怎麼就認準一個羅家作怪了?”
梁氏搖頭嘆氣:“作怪?老孃全是為了女兒你,你還不領情,桑心!好桑心!”
何當歸不耐煩地說:“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我喜歡跟開啟天窗說亮話的人打交道。”
“好啊,老夫也想跟你說一回敞亮話,”柏煬柏立刻恢復了真聲,“俺近日夜觀天象,揚州將有大事要發生,而且紅芒星動,吉凶難辨,讓俺甚為憂心。想跟你說話排遣排遣,卻一直沒找到你,原本以為沒戲了,沒想到最後關頭遇著你,也是天意該著那東西是你我的。”
何當歸看著一向目下無塵的梁氏動嘴,說出的話卻是柏煬柏的聲音,心中彆扭得緊,皺眉說道:“想聊天,就去桃夭院等我,我現在要去見老太太,工夫耽擱不得。”
柏煬柏沒想到自己如此這般的鋪墊一番,全然得不到何當歸的關注,不禁氣惱,張口丟擲更大的誘餌:“《長生錄》你聽說過嗎?知道這次武林大會的標靶是什麼嗎?錦衣衛和武林各道打破頭要搶的東西,你沒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