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策噎了噎,喝高了吧這,“我悶一口成麼?”
那敞羽大力地拍他肩膀,“是不是男人,來,不要推辭。”
“……”石策轉了轉酒罈,看到上面寫著“青蒿”兩個字,頓時更加鬱卒,“你比我更男人,悶了它罷。”
那敞羽腳底抹油就跑。
“邦啷啷——邦啷啷——”
歸衍坐在馬車裡,拿著撥浪鼓在耳邊時不時轉兩下。
這是他從山寨裡唯一帶走的東西,聽到這聲音,就好像還在那個人身邊似的。
寒冷的冬夜裡,當家們偶爾在嘯山廳商量些瑣事,歸衍坐在主座腳邊的矮凳上靜聽,手裡就拿著這個,去逗石策玩。
他開啟車窗,問道:“行至何處?”
康桓就騎馬護衛在車廂一側,聽他發問便道:“已走過盤青山腳,快要進入猴兒爪地界,約莫傍晚時能在與扎牙木邊上找到扎木營,晚上就在那過夜。”
“邦啷啷——”
歸衍點點頭。
康桓笑道:“國師大人喜歡這些小玩意兒?是狼山營的人拿來哄著頑的罷?”
歸衍點點頭,“他們說,只要喚他們時搖搖這個,他們就會從天而降,聽我號令。”
康桓這下子真心笑了,“真是……大人別計較,都是幫馬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東西。”
歸衍不予置評,亦不為所動。
天色沉沉的,雲團猶如潑了墨,暈染開大片的陰影,禿鷲從高山上俯衝而下,化為天際一個黑點,令人莫名覺得滄桑渺茫。
堂川抱著賬本從嘯山廳後門出來,差點踩著人。
“哎——”
石策斜眼看他,“管賬的是老三,怎的總見你發錢記賬?”
堂川冷哼,“不服啊?爺就是愛管,特麼的個個花起錢來不要命,天天盯著賬本眼睛發光,老三入夜都不敢出門,我不管行麼。”
石策撓撓下巴,納悶,“不會吧,我覺得月錢雖然少了點,但是……”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摳門摳得臨照城外洗衣的大嬸都知道。”
“……”石策茫然,“哥有這麼摳嗎?”
“哼,你也就……”堂川忽然回想道,“歸衍昨天戴著的那條圍脖是你買的?”
石策點頭,“昨天進城買的,怎麼?”
堂川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說,支吾道:“呃、呃……今早……沒見……”
“什麼?”石策還沒反應過來。
堂川擺手,“唉唉,你這麼笨呢!今早他走的時候我沒看見,明白了嗎,他沒帶走,還不快去找找!”
石策先是愣怔,然後火燒屁股似的往歸衍那間屋裡跑,堂川在後面跟著,倆人狂奔進去,沒想到那條毛茸茸的圍脖就平放在枕頭上,一切都跟石策早上出門時一樣,連棉被也沒有。
原來歸衍竟是看著石策被石頭引走,然後將東西放好才離開的。
他上前把圍脖拿起來,果然露出一根金色的細細的鏈子,鍊墜是把小巧玲瓏的金鎖。
長命鎖。
下面還壓著一張紙。
狼蒿山的風雪會肆虐整個冬天,那夜風颳著窗欞,嗚嗚作響。
臨走的前一夜,歸衍站在窗邊,遠眺那黑漆漆的天幕。
他摸索到頸間圍脖下的鏈子,解開來看,一看便是良久。
長命鎖啊,竟是長命鎖。
“保平安麼?”歸衍勾起嘴角。
塵世間的是是非非,善惡恩仇,前途未知,命運坎坷,苦難和困頓時刻折磨著,卻難以湮沒男人這點微末的願望——願他平安。
想要相守是那麼難,送走了他,男人會獨自留在雪山裡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