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戀愛的年紀裡不去戀愛?就像我媽對我那樣?遲早會起反作用的。
不說這個了。還是說那年的聖誕。
聖誕節,窗外飄著大雪,窗內開著梅花。
倪家人都很愛梅花,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有幸留在倪家當鋼琴教師這麼久,還被邀共度聖誕。所以我得謝謝我媽媽。是她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好名字,讓我如此輕鬆地接近了倪家。
梅花在窗臺靜吐馨香,倪太太靜靜端詳。我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睹物思人。但至於思的是不是倪老爺,我不敢說。倪太太是倪老爺的續絃,如今倪老爺在天上和他的原配夫人團圓。
用餐前,我依慣例彈奏讚美歌,全家人合唱。我沒用心聽他們的歌聲,只一個勁兒注視著自己的纖纖十指在鋼琴上跳舞的姿態。彈奏完畢,每個人依次坐下。倪太太是首座,左邊往下排去是倪蘊之、倪敏之倪健之、倪思思,右邊是我與思思的同學。我恰好和倪蘊之對座,滿臉的ladies and gentlemen。
那個聖誕夜是我第一次見到在英國唸書的二少爺和三少爺。兩人果然長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頎長挺拔的身材,稜角分明的面孔,深炯的雙眸,性感的雙唇。
思思早就跟我提過,她和二哥三哥都是現在的倪太太的親生孩子,敏之與健之是孿生子,比她大一歲。
吃飯時我悄悄地、努力地尋找分辨兩人誰是哥哥誰是弟弟的方法,不到一杯酒的功夫就被我找到了。健之的左耳垂處有一綠豆大小的圓斑,顏色暗紅,很可能是胎記,視力不好的話很難發現。哦,對了,插一句。我的右肩胛骨上也有一小塊殷紅的胎記。玲瓏分瓣,隱約是一朵梅花的模樣。我琢磨著也許著就是我媽給我取名阿梅的原因。
除了一個有胎記一個沒有,兩兄弟的神情氣質也大不一樣。敏之不苟言笑,眉宇間藏了一份桀驁,嘴角邊銜了一絲冷酷,還動輒拋給倪蘊之一記忿恨的眼神——這一點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我清楚倪家的掌故。而健之卻跟他的兩位兄長大異其趣。臉上寫滿對世界的躍躍欲試,目光清澈如山泉。愛笑。笑起來甜甜的,脆脆的,嘎崩嘎崩的,是一種可以被採摘、醅釀和提煉的笑。
此刻,餐桌上燈盞流金,高腳杯裡盛滿紅豔如血的葡萄酒,飄出醉人的香氣,嫋動在富麗堂皇的餐廳。我幾乎是本能地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灌。仰脖而盡時,我半閉著眼,從睫毛下瞥見了四道驚異的眼光,兩道屬於倪蘊之,兩道屬於倪健之。但仔細辨別,還是能發現點兒不同。倪蘊之是驚異中透著慍怒,倪健之是驚異中透著好奇。
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這一切本來就該屬於我。
思思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杯子,嚷嚷:“阿梅,你今晚要是醉的話可沒人送你回去。”
呵呵,她不知這正是我要的結果。
晚餐將畢,我半假半真地醉倒在餐桌上,耳邊聽到倪太太的說話聲:“她今天不能回去了。思思,你帶她去客房。”思思來拉我,我當然紋絲不動,我等的人可不是她。下人也不頂用。倪太太不得不叫倪健之將我扶起,我便趁著酒意伏倒在他的臂間。沒人比他是更好的人選了。
兩人踉踉蹌蹌走進了一件臥室。我恍惚看到了粉紅色的牆壁,粉紅色的床套,粉紅色的梳妝檯。整個屋子就像撒滿了春天的玫瑰,隨時可以觸發一場愛情與罪行。
倪健之將我扶上床,蓋好被子,動作溫柔得像小貓。我從牙齒縫裡逸出幾個含糊的語音:“你……待會還過來麼?”他的身體微顫了一下,垂下腦袋沉默不語。
我當然不會放過這最佳時機,趕緊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用蘭花般的聲調說道:“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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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會這麼肆無忌憚,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