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不能丟下他。沈家對我,我對沈家究竟有什麼意義?沒有我它照樣還在那兒,你們也一直生活得很好不是嗎?你們就當從來沒有我這個人,或者乾脆當我死了,行不行?把我留給二叔,行不行?”
當著杜家父子,當著自己的父親,晴陽無所顧忌地吼叫著,把忤逆當作活下去的使命,用自己的痛當作武器傷害別人。他覺得自己無辜,便不去問他人何辜。受害者凌虐受害者,比真正的惡人還要惡毒百倍,千倍。
沈彥鈞的震驚與憤怒可想而知,他疲憊的雙眼佈滿血絲,死死瞪住自己的孩子,拳頭幾乎要揮舞起來,是自責與遺憾教他剋制。
“混賬!”
沈嵁的喝罵與他的巴掌同時抵達。毫不留情的一記耳光,打得晴陽足下趔趄,未及站穩又被沈嵁一把揪住前襟,兄弟倆面對面,意碰意。
“你要對二叔盡孝,可以。但你一日活著,便是沈家嫡子,你的父親是沈彥鈞,生母是崑山閔氏。這血脈親情永遠不會斷絕,不會!我不管你心裡孰輕孰重,也不在乎你想不想得通,記住沈晴陽,你是沈家的孩子。沒有爹和娘就沒有你這條命,你也不可能有這一口腌臢氣說出混賬話來輕賤他們的用心。你有怨恨,你要發洩,衝我來!但不許再對爹孃悖言一個字,我不許你說。永遠不可以!”
晴陽被打懵了,罵愣了,雙眼直直望著眼前剛認識的兄長,突然覺得委屈。
“你、你知道我什麼?你憑什麼?”
“你又知道爹孃多少事?”沈嵁呼吸粗重,一字一咬牙,“十五年,爹找你找得多辛苦,娘有多想你,你都知道嗎?我們只是沒有陪在你身邊,因為你丟了,但爹孃的心一直都跟著你想著你,我們沒有放棄過。十五年,你的房間,你的衣服,還有你要念的書,娘都給你預備著。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懂嗎?”
沈嵁一把推開晴陽,眼中晶瑩飽滿,將要盛不住。然而晴陽沒有看見淚落下來。沈嵁扭過頭返身屈膝直跪下去,向著父親俯首叩頭。
沈彥鈞驚了,伸手去扶。
“這是做什麼?”
沈嵁固執伏低,出言懇切:“爹,求您依了弟弟這一次吧!”
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杜家父子交換了眼色,杜二過去在沈嵁脅下攙了一把。
“你有傷,先起來。”
沈嵁將他手按了按,沒有起身。
“杜二爺,晚輩也求您一回。讓二弟留在貴府陪伴大爺。叨擾之處,晚輩先替他給您賠禮了!”
說著又將拜下去,杜喚晨哪裡肯受?趕忙托住,就勢加了把巧勁把人架起來,面上一貫的冷情。
“晴陽留下,我們求之不得。你卻如何有此意?”
沈嵁看了眼父親,少年老成地嘆了聲:“恕晚輩直言,大爺他,只有半年壽數了。十五年都等了,難道還在乎多等這幾個月麼?何況,人孰無情!晴陽這些日子受的苦夠多了,我們何苦再逼他生離死別。其實爹本來也沒想立刻帶晴陽回去,是不是?”
父子連心,沈嵁總是對沈彥鈞的想法揣摩得準確。方才晴陽不鬧,原本沈彥鈞便提了。卻被那樣的話狠狠刺痛,即便有心,一時也尷尬,張不開嘴了。索性沈嵁這個小輩代晴陽相求,既將杜家抬高,同時也不至於讓父親心裡太憋屈。實在很得體,貼心!
兩家長輩們首肯,晴陽的去留也就定了。三言兩語說得開的事,反倒顯得晴陽小題大做,又狂悖無端,不免愧悔難當。
罵人時候色厲內荏,從心來說,沈嵁委實寶貝這個只比自己小三天的異母弟弟。回過頭來,還要來哄一鬨,給人送個臺階。
“人命不可討價還價,私心裡我也想你二叔長命百歲。不如這樣,半年,無論二叔好與不好,半年後你必須回家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