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看著一盤盤被端出來的菜,心思有些恍惚。
突然就想到,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曾對那人說,你以為,我還是打一巴掌再給塊糖就能笑出聲的年紀麼,此刻再次想起,唏噓不已。
如果。
如果當時,能夠決絕地轉身離開,就好了……
飯桌上的氣氛很詭異。
孑一有心想讓景翔毅父子多交流一些,無數次提起話題,卻總是被景川在三言兩語間結束掉。
到了最後孑一索性也就不再說話了,倒也不是惱了,只是……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總不能談天文地理詩詞歌賦吧……
沉默著吃完了飯,景川默默起身想要去刷碗,卻被景翔毅一把拉住,不小心牽動了身後的傷,強忍著沒有呻吟,卻是狠狠地吸了口氣。
景翔毅一早就注意到景川纏著紗布的右手,此刻又見他身上居然也帶著傷不覺有些意外。
想了想又覺得孑一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當下決定一會兒再問,於是此刻只道,“景川,之前的事是爸不對,你……原諒爸好麼?”
景川微微怔住,似乎是沒想到眼前的人也有如此低姿態的時候,“爸……”似乎想說“沒有”,又想說“不敢”,思緒百轉,最終卻歸為靜寂。
孑一趁著這個時間收拾了桌子,景川只靜靜地站在景翔毅面前。
過了許久許久,才輕聲道,“爸,讓景川先搬出去一段時間吧……我……”不安的神色漸漸隱去,眼神裡流轉出了一點點堅定,“景川……需要冷靜一下。”
子揚一家為他買下的公寓依舊一片純白,安靜而寥落,帶著幾分壓抑的絕望。
已經睡不慣沒有絲毫柔軟程度的床,一夜不得安眠,迷迷糊糊地起來,提不起精神,不想去學校。
苦笑一聲,不知道自己還在彆扭什麼。
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了,甚至父親已經放低姿態向自己道歉了,他還在糾結什麼呢?這樣……毫無意義的,卻逃不開的,執惘。
連續幾天,出現在景翔毅視線裡都只有訓練的時候,對話和交流都很少。
景翔毅突然有幾分後悔,為什麼當初要把隊長交給夏飛,如果景川現在還是隊長的話,說話的機會怎麼也會多一些的吧……
偶爾對話的時候,景川只恭恭敬敬地叫“教練”,雖是沒有一點錯處,本來他也要求景川和立風在球館裡叫他教練的,在此情此景下卻是覺得尤其的不自在。
就好像,他們之間,一瞬間又回到了初遇時的狀態。
甚至,還不如初遇的時候。
初遇時,他還可以感受的到,兒子對自己有著不自覺的親近的渴望,雖然其中夾雜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但是現在,他只能感覺到,那孩子的失望……
雅琴在Z市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也到了該要回去的時候了,看著球隊訓練完,雅琴想要邀請景川一起去吃晚飯,卻被景川以“已和朋友有約”的理由回絕掉。
雅琴也知道景川心裡的結,因此倒也沒有善意被推卻的不適感,只想著說那提前告別了。
景翔毅在那一刻,只覺得心情當真是十分矛盾的。
雅琴,景川,立風。他可以理解每一個人的善意,卻還是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可是,又該怎樣,才能彌補……
送了雅琴上了飛機,從機場開車回家的時候,立風坐在副駕駛座上,淡淡道:“爸,還是把哥接回家吧,這樣拖著也不是辦法……”
後面的話還沒繼續說出口,突然透過車窗看見了些什麼,幾乎想要直接跳下車去,“哥!爸,快,快停車!”
景翔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被立風拉著停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