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大怒,尖著嗓子叫道:「毛澄你這老匹夫!安敢咒陛下不能醒來,你安的什麼心?陛下病臥床榻,你竟迫不及待欲迎立新君,改朝換代的心思不覺得太迫切了麼?」
毛澄亦大怒:「老夫心繫社稷安危,所言皆是國朝利弊,一片冰心自有天下人品判,不勞張公公直斷!」
殿內瞬間又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一點即爆。
楊廷和無奈喝道:「都住口!此時正是國朝危難關口,爾等這般吵鬧,於國事何益?」
轉過頭看向右都御史杜宏,楊廷和拱拱手,擠出一絲笑容道:「淵之兄是都察院首官,不知淵之兄的意思是……」
殿內又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集中在杜宏身上,目光裡各種複雜的含義,連內閣另外兩位大學士和司禮監兩位大太監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身板,一副迫切期待的模樣。
杜宏重重嘆氣,滿臉愁色。
他很清楚眾人目光裡的含義,他們想聽的並不是自己的意見,而是秦堪的意見,因為他是秦堪的岳父,秦堪身為勛貴無法參與議政,但他的權勢卻不知不覺間影響著整個朝堂,但凡國朝遇到大事,他杜宏說出話往往代表著秦堪的意見,而秦堪的一個念頭便能左右一件大事往左還是往右,分量之沉重,連杜宏自己都有些不安起來。
現在楊廷和當著眾人的面點了他的名,杜宏想裝糊塗都裝不下去了,於是隻好清咳兩聲,緩緩道:「陛下溺水,幸得上天庇佑,氣息尚存,剛才張公公也說過陛下的病情,太醫院劉文泰和民間名醫龍二指以及唐……唐神醫都說陛下十日內性命無虞,此言想必不虛,也就是說,陛下十日內是生是死尚未知,此時離陛下溺水還不到一日,若這般急著迎立新君,他日若陛下醒轉,我等以何面目見他?」
杜宏說話時的語速很慢,彷彿每一個字都經過細細斟酌之後才說出口,不過話剛說完,大學士梁儲卻冷冷道:「杜大人多慮了,老夫已仔細問過太醫院院判劉文泰,他親口說過,窮唐姑娘和眾位大夫之力,只能保陛下十日內不駕崩,舉天之下卻沒人有本事令陛下醒轉,杜大人聽出意思了嗎?這十日只能讓陛下多留一口氣而已,若不趁早議定新君人選,來日若有不可言之變而令天下大亂,諸臣工失了分寸,造成社稷動盪,天下不安的後果,這千古罪人的名聲誰來擔當?」
杜宏沉聲道:「話是如此,可是……誰敢打包票說陛下十日內必然不會醒?若萬一陛下蒙天垂憐醒過來了呢?梁大學士,你敢冒這個險?那時陛下醒來,新君人選還在赴京師的路上,你覺得陛下會如何待你?」
見杜宏這般態度,殿內眾人神情各異,沉默不語,梁儲滿臉鐵青,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色略帶幾分惶然。
杜宏沒說錯,今日殿內主張迎立新君的人其實並無太多私心,有資格進這個殿參與如此重要的大事,大多都是位高權重,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官職差不多也到了頂峰了,換個新君上位反而還要膽戰心驚擔心被清洗被疏遠,對他們來說終是弊大於利的,只是本著一顆公忠體國的忠心,他們才認為迎立新君是對大明社稷最有利最穩妥的選擇。
無數片冰心都在玉壺裡,然而,一旦陛下發生奇蹟甦醒過來,他會相信大家的一片冰心嗎?再怎麼對皇權不在乎的人,對這種以舊換新的行為終歸不會太舒服的,——或許反應還遠不止不舒服,大抵要親手剁幾個一片冰心的傢伙才能舒爽。
殿內主張迎立新君的人頓時都不說話了,他們忽然覺得自己的主張確實有些急進,儘管自己問心無愧,但是,老命似乎比大明社稷更重要一點點……
司禮監張永卻大喜過望,他對杜宏的態度很滿意,更高興的是,杜宏是秦堪的老丈人,朱厚照出事之後張永便一直待在豹房和皇宮,根本沒時間出來與秦堪溝通,也不知秦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