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忽然很想為朱厚照苦笑三聲……
「秦公爺,你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也是私下最親厚的朋友,我等皆以你為馬首是瞻,今日陛下性命危急,若是救不醒來,則天下必生動盪,為大明社稷計,亦為我等前程身家計,還請公爺拿個主意。」嚴嵩冷靜的聲音彷彿夜色裡吹拂而過的一縷寒風,打斷了秦堪紛亂的思緒,猛然回過神來。
秦堪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不客氣地坐在涼亭內的石凳上,面無表情道:「陛下性命危在旦夕,我心中焦慮萬分,早已失了分寸,哪裡拿得出主意?」
亭內眾人臉上頓時露出幾許尷尬赧然。
他們聽出了秦堪話裡的不滿,隱隱有指責之意。
牟斌左右瞧了瞧眾人的臉色,組織了一下措辭,方才小心翼翼道:「公爺,天有不測風雲,既然發生了這種事,咱們就不能不面對,此刻豹房內,太醫院的各位太醫和名醫們正在竭盡全力救治陛下,我等在此商議亦是為了安定社稷和人心,不至於在發生不可言之厄事後慌了手腳……」
秦堪嘆了口氣,神情鬱悴道:「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我此刻心情很亂,你們有什麼章程不妨直言,我聽著便是。」
眾人目光全部望向楊廷和,他是內閣首輔大學士,若天家發生大變,他是最有資格說話的。
楊廷和擦了擦眼角老淚,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這才緩緩道:「首先,老夫所言皆是在或許可能發生大變的情形下,若是陛下吉人天相安然無恙,今日所言可廢矣。」
眾人急忙點頭稱是。
楊廷和思索片刻,沉聲道:「若陛下真有不測,首先必須再立新君人選,國不可一日無主,另立新君方為人臣正道,可惜陛下尚在春秋鼎盛英年,膝下並無子嗣,更未留下繼位詔書,所以,我們只能發動內閣廷議,從各地藩王或世子中選取離陛下血脈最近的一位為新君,這一點,相信滿朝文武皆無異議。」
嚴嵩牟斌等人點頭。
「所謂『父終子即』,又所謂『兄終弟即』,陛下這一支既已無子,便只能上溯到弘治先帝那一代了,昔年憲宗皇帝膝下共生皇子十四人,其中皇長子不到一歲便早薨,次子悼恭太子不到三歲亦早薨,後來皇位才輪到孝宗弘治先帝,若……陛下果真不測,那麼弘治先帝這一脈算是斷絕了,我們只能從憲宗先帝的其餘皇子中選取新君,論順位排序,便是憲宗先帝的第四皇子興王為妥,興王祐杬者,不幸亦於今年薨,上月陛下已賜下諡號曰『獻』,興獻王膝下二嫡子,長子嶽懷王朱厚熙出生五日後早薨,次子朱厚熜順理成章承繼了興王之爵,封於湖廣安陸洲……」
楊廷和捋了捋長須,淡淡道:「若論血脈遠近以及長幼排序,老夫觀之,新君人選十有八九便是這位新繼興王朱厚熜了,此子正德二年出生,今年十二歲,據聞生得聰穎乖巧,英斷夙成,重禮而明理,猶通《孝經》《大學》,如果陛下真有不測,內閣發起廷議和朝議後,這位興王殿下恐怕很快就會接到內閣,司禮監和通政司聯筆的即位請書了。」
到底是內閣首輔,楊廷和一席長言,將朱家藩王歷歷而論,如數家珍,亭內眾人連連點頭,大家都清楚,楊廷和提的這個興王朱厚熜,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便是最終繼承皇位的人選了,孔子著書立世,早已定下君臣禮制,皇帝這個位置不是誰說要當就能當的,血脈和長幼最重要,若朱厚照真有不測,幸運的光環便會毫無意外地落在朱厚熜的頭上,不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這個皇帝他當定了。
秦堪靜坐在亭內一言不發,聽到「朱厚熜」這個名字後,面容不由微微一動,接著神情愈發苦澀難明瞭。
朱厚熜便是史上赫赫有名的嘉靖皇帝了,自己來到這個時代,改變了原來的歷史,可是,有些事情仍然按照原來的軌跡固執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