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委屈地撇著嘴,站在殿內一言不發。
秦堪嘆了口氣,不得不站出來道:「太后娘娘,臣有話……」
「秦堪,你閉嘴!」張太后惡狠狠瞪著他:「這些年你們君臣一搭一唱,朝堂上不管鬧得怎樣烏煙瘴氣,哀家從未多言一句,今日選妃乃我天家傳承大事,由不得你多嘴。」
很多年沒人敢如此當面呵斥他了,但今日此刻秦堪卻半點脾氣都沒有。
沒辦法,眼前這兩位太后哪怕指著鼻子罵朱厚照,朱厚照也只有乖乖聽著的份兒,更何況秦堪。
揉了揉鼻子,秦堪尷尬地退回一旁,抽空扔給朱厚照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皇上今年已近三十歲,夏皇后嫁給你十餘年,你竟從來不肯與她圓房,後宮自先帝逝後一直未曾補充,如今朝臣為皇上從千名良家官宦女眷中選出五十名填充後宮,朝臣一片好意你怎可拋諸於不顧,況且聖人云,孝者,有後,無違也。陛下背負繁衍天家子孫的重任,怎可因一己之好惡而罔顧家國社稷?」
張太后盯著朱厚照目露煞氣:「後宮已有皇后,劉良女亦封貴妃,皇上當從這五十人裡再冊封八位妃子,不管你選誰哀家都無話可說。」
朱厚照抬眼掃了一圈,再次垂頭嘆了口氣。
「母后,子嗣不昌是朕的錯,但朕乃國朝天子,選妃自是國朝大事,眼下這些……」朱厚照面帶難色朝殿內一劃拉,欲言又止地搖搖頭,重重嘆口氣。
張太后大怒,正待訓斥之時,也不知是故意安排還是巧合,司禮監掌印張永忽然出現在慈寧宮外。
「陛下,內閣有份批藍奏疏送進司禮監,老奴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神情凝重:「哦?竟有如此難辦之事,來人,移駕司禮監,快點快點,移駕!」
說完朱厚照匆匆朝兩位太后行了個禮,逃命似的匆匆離開了慈寧宮,扔下滿殿無語凝噎的人。
毛澄站在殿內眼都直了,許久才朝秦堪身邊湊了湊,小聲道:「秦公爺,陛下剛才朝準妃們這……這一劃拉,啥意思呀?」
「意思只有四個字,負分,滾粗。」
張太后氣得七竅生煙,扯著嗓子嘶吼道:「不滿意?不滿意就再選!毛尚書,哀家命你再下選妃詔令,舉凡大明境內,無論貧寒還是官宦,只要年紀適可,尚未婚配者,全部給哀家選進宮來!」
被太后罵得灰頭土臉的秦公爺訕訕走出宮門,卻見宮門外停著一輛很不起眼的灰蓬馬車,一身便服的朱厚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陰沉的臉色顯示他此刻並不美好的心情。
秦堪怔了怔,急忙拱手:「陛下……」
「別陛下了,陪朕……陪我在城裡走走,散散心。」
皇帝不高興,秦堪只好陪他散心。幸好朱厚照不是太祖高皇帝那種心情不好便殺幾個大臣玩玩的暴君,否則秦堪一定會不顧面子像球場假摔一樣滿地打滾被人抬走。
數十名便裝侍衛零零散散分佈在朱厚照和秦堪四周,兩位大明帝國內最具權勢的人沿著大街緩緩而行。
離開宮殿走在民間,所見所聞皆是人間煙火,凡俗而又溫馨,連男人打老婆,婦人抽孩子的哭鬧聲聽起來都那麼的悅耳。
二人一路沉默,朱厚照陰沉的臉色一直未曾消退,嘴唇抿得緊緊的,顯然心情還是烏雲密佈不見好轉。
忽然,朱厚照停住腳步,在街邊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孩面前站定,小孩穿著一身不新不舊的衣裳,下身掛著一塊屁簾子,手裡緊緊拽著一塊胡餅,漆黑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吸了一口氣,彎下腰看著小孩道:「你爹孃呢?」
小孩怯怯搖頭,指了指西市盡頭。
朱厚照又問道:「餅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