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禾動容,起身鄭重朝眾人施了一禮:「子禾必豁命保霸州百姓安危,若……若將來力有不逮,子禾會開啟城門任百姓離開,歷代興亡皆廟堂之事,百姓何辜受此磨難。」
京營帥帳。
「侯爺,末將有一計,可破霸州。」伏羌伯毛銳起身抱拳,眼中精光畢露。
在這將才凋零的大明,毛銳勉強算是一位善戰名將了,伏羌伯的爵位是襲自祖父毛忠,先祖本是西陲人,名哈喇歹氏,毛姓實為正統年間英宗皇帝賜姓。
毛銳之所以勉強稱為名將,是因為他歷經大小戰數十,勝多敗少,而且毛銳打的大小陣仗有一個共同點,絕大部分是平民亂,從平定湖廣民亂,廣西民亂。再到平定思恩土官岑浚叛亂,賀縣僮族民亂……大明從弘治到正德,大大小小的民亂一樣不落全讓他趕上了,殺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實可謂生吃黃瓜活劈蛤蟆。
按前世的話來說,毛銳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封建王朝狗腿子,帝國主義的忠實打手,勞動人民必須專政的物件,這樣的人實在應該和劉瑾一樣被拉到法場上千刀萬剮。
聽毛銳說有辦法破城。秦堪眉頭首先一皺,並非對毛銳有意見,而是他知道,從平民亂經驗頗為豐富的毛銳嘴裡說出來的破城主意,大抵是屍山血海。殘酷之極的。
「伏羌伯有破城主意速速道來。」秦堪表面上仍是一副和顏悅色。
毛銳道:「可用火攻。」
「如何火攻?」
「置千百陶罐,罐中裝滿火油,用投石機投入城中,罐破油濺,再命擅射者射火箭入城,屆時滿城火起,霸州必破。」
毛銳說完咧了咧嘴。彷彿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眼神卻四顧而笑,彷彿對自己的主意頗為自得。
秦堪眼角抽了抽。
果然是歹毒的絕戶主意,這法子他早在出徵前便想到了。後來一想滿城無辜百姓的性命,這個法子果斷放棄。
「伏羌伯是否知道,霸州城裡還有十數萬百姓?」秦堪淡淡問道。
毛銳眼現殺氣:「侯爺,霸州反軍遲遲不降。城中百姓多已附逆,為免將士傷亡。縱火焚城亦是時務之舉,相信朝中言官們也說不得什麼,畢竟所有將士都看見霸州百姓在城頭為反軍搬石運木,顯然他們已非百姓,而是反軍的一分子……」
秦堪沉聲道:「聽你的意思,所謂破城,實則是屠城,或者說是滅城?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可令十餘萬百姓丟了性命?我朝廷王師之所以堂堂正正,是因為我們不濫殺無辜,不錯殺百姓,我們如今攻城為何如此艱難辛苦?就是因為我們知道有無數無辜的百姓尚在城中,只要他們沒有拿起兵器與我們相抗,所以他們仍是朝廷的子民,仍是陛下的子民,我們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目光帶著幾分陰森地盯著毛銳,秦堪冷冷道:「伏羌伯,這個破城的主意,不提也罷,本侯敢殺東廠番子,敢殺白蓮教眾,唯獨不敢對百姓下殺手,背不起這份殺孽。」
難得一句重話,令毛銳臉孔漲得通紅,卻不敢露出半點怒色,論爵位,論官職,論聖眷,哪一樣都不是他毛銳能比的。
帥帳內的氣氛有點沉重,諸將皆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任誰手裡都攢著幾百上千條人命,說實話,毛銳建議焚城諸將內心其實並沒什麼牴觸,換了他們是主帥肯定二話不說答應了,偏偏這位秦侯爺卻死活不肯濫殺百姓,然而他是一軍主帥,他若不答應,諸將自然不能多說什麼。
奇怪啊,這位秦侯爺的「凶神」惡名是怎麼得來的?瞧這做派簡直是萬家生佛的活菩薩呀。
監軍苗逵見帳內氣氛沉重,於是打破沉默道:「既然侯爺覺得不宜火攻,那霸州該如何破之?眼看天氣越來越冷了,待過幾日天降大雪,將士們怕是耐不住寒冷,士氣也會低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