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歷朝歷代皇帝駕崩前,一般都會寫下傳位遺詔,若有的皇帝來不及寫遺詔便駕崩,那麼便由大臣代皇帝寫下遺詔,按長幼嫡庶的順序指定皇位繼承人,兩者都有合法性,然而,正德朝的皇位交替卻出現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大臣廷議選出的皇位繼承人登基之後,前任皇帝竟莫名其妙出現了!
這可是亙古未有先例,前任皇帝出現了,那麼由內閣大臣起草並頒布的傳位遺詔還有效嗎?換句話說,朱厚熜這位剛登基才一個月的新皇帝,其身份地位還合法嗎?
眾臣冷汗直冒,從古至今,君臣都講究「名正言順」,名不正則言不順,諸事皆廢,往更深一層想想,若是朱厚照此刻搖搖頭,否定朱厚熜的皇帝身份,那麼,朱厚熜還真就算不得皇帝,秦堪昨夜的種種所為也立馬變了性質,等於是誅偽君,勤王事,清宮室的正義行為,而奮戰守宮城的團營和騰驤四衛也等於是助紂為虐。
「這,這個……」饒是毛澄熟讀精通古往今來禮制,此刻卻也急得滿頭大汗,老臉蒼白,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各朝成例,真是太難找了,從古至今也沒發生過新君登基後,前任皇帝又回來的例子,哪怕躺在棺材裡的先帝詐屍的例子也是素未發生。
朱厚照看著眾臣的反應,淡淡一笑,道:「既然朕沒有頒過傳位詔書,那麼,現在你們是認朕這個皇帝,還是朱厚熜那個皇帝?」
楊廷和目光閃動,眼中的悲切之色早已不復再見,取而代之一片深深的喜色,聞言急忙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臣等自是尊陛下為大明唯一的皇帝。」
楊廷和帶了頭,眾臣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正牌皇帝已回來,那位嘉靖皇帝朱厚熜,無論從任何角度而言,都不算真正合法的皇帝了。
於是眾臣心服口服地跪拜,齊聲道:「吾皇萬歲。」
聽著排山倒海般的山呼聲,朱厚照臉上並無半分喜色,淡淡地道:「眼前這一幕,似乎很熟悉,當年土木之變後,英宗皇帝被瓦剌也先俘虜,朝臣寧死不屈,另推景泰為帝,執掌朝政並抗擊瓦剌,後來英宗被瓦剌放回,被景泰帝圈禁深宮,最後英宗發動兵變,奪取九門,終於再次登基稱帝,今日此情此景,與當年何其相似,諸卿以為然否?」
眾臣心中一沉。
朱厚照這番話自然不是無緣無故跟他們說故事,閒嘮嗑兒,這番話必然有目的的。
見眾臣皆不答話,朱厚照接著道:「昨夜城宮驚變,遼東邊軍攻城與守軍激戰,一切都是朕的旨意,寧國公秦堪實是奉旨而為,諸卿斥其為篡位逆賊,殊為不妥……」
扭頭若有深意地看了秦堪一眼,朱厚照加重了語氣道:「秦堪不會篡位,更不會稱帝,朕……相信他是忠臣。」
「可是……陛下調動邊軍,殺團營和守城將士無數,此事毫無道理!陛下堂皇進宮,臣等怎會不認?」梁儲忽然憤聲道。
朱厚照嘆道:「忠與奸,黑與白,不到緊要關頭,朕怎能分得清楚?梁先生,難道你分得清楚嗎?皇宮裡坐著另一個皇帝,你若是朕,真敢孤身堂皇進宮,與他爭位嗎?」大明各地亂民頻頻造反,韃靼瓦剌屢屢犯邊,文官立於金殿口沫橫濺,邊鎮將士節節敗退「老臣……不敢。」
眾臣的心已涼了半截,朱厚照這話說出來,等於給昨夜之戰定了性,秦堪再也不是什麼竊國篡位,反而是碧血丹心的忠臣。
宮門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接著在朱厚照身後重重跪地。
「皇弟興獻王之後,朱厚熜拜見皇兄陛下,陛下……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皇弟喜不自勝。」說著說著,朱厚熜泣不成聲。
這句話倒絕非虛偽,實是如假包換的喜不自勝,朱厚熜實在是當怕了皇帝,當到最後連自己的小命都被攥在別人手裡,再當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