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
五千邊軍化作一支毀天滅地的長箭,無情地朝宮門湧去。
……
皇宮全亂了。
無數太監宦官宮女驚叫奔走,各宮各殿的字畫古董金銀被卷集一空,心中各自懷著僥倖,爭先恐後地朝各個宮門逃命四散,殘餘的騰驤四衛和大漢將軍已成了整個皇宮眼下唯一的防衛力量,合起來不到一萬人,惶恐忙亂中將不知兵,兵不知將,建制已被完全打亂,各軍士只能以小股為單位手執兵器趕往午門抵抗邊軍入宮,為大明皇權儘自己最後一份忠心。
乾清宮。
偌大的宮殿內空蕩蕩的,服侍朱厚熜的太監宮女們全跑光了,朱厚熜此刻披頭散髮,光著腳丫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來回踱步,地上書案上錦榻上散落著各種奏疏,書籍和摔破的精美瓷器,情景彷彿剛被響馬打劫過。
「都是騙子!都是逆臣!口口聲聲忠君忠社稷,朕大難臨頭竟不見一人,朕何錯耶?天下何以棄朕!」
朱厚熜如同受傷的困獸仰天嘶吼。
殿外迴廊傳來驚慌的腳步聲,一名小宦官跪在大殿門檻外,帶著哭腔匆忙道:「陛下,叛軍破承天門後長驅直入,騰驤四衛與大漢將軍共計五千餘屬死守午門,卻無力迴天,遼東邊軍戰陣太厲害了,千餘騎兵一個來回衝刺便將皇宮守軍擊潰,此刻叛軍已入內宮,眼看要到乾清宮了……陛下,快逃吧。」
朱厚熜通紅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小宦官:「逃?朕往哪裡逃?整個京師已落入秦堪和葉近泉這兩個逆賊之手,朕能逃往哪裡?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被逆賊追得惶惶而逃?」
「陛下,留得青山在……」
「滾!給朕滾!朕不逃,朕要問問秦堪,我做錯了什麼,何以如此待我!」
乾清宮外,喊殺聲已越來越清晰,朱厚熜和小宦官一齊變色。
小宦官轉過頭看了一眼離乾清宮越來越近的邊軍將士,嚇得渾身一激靈,匆忙磕了一個頭,哭道:「陛下,奴婢只求亂世苟活,恕奴婢不能再服侍陛下,奴婢,奴婢……」
「滾!快滾!朕不要你們這些無君無父不忠不義的奴才服侍,滾!」
小宦官再次磕頭,隨即起身匆忙逃遠,單薄瘦弱的身影一閃,消逝於林立的宮臺殿閣之間。
朱厚熜忽然像個瘋子般仰天大笑,笑聲裡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腔:「一朝天子一朝臣。朕不除你,如何執掌社稷?秦堪,朕何錯之有?何錯之有!」
紛亂的腳步聲步步迫近,乾清宮門口瞬間聚集了一大群手執兵器的披甲將士,每個人身上濺滿了血汙,每個人的眼神都那麼的冷酷,彷彿一群餓極的狼盯著一隻肥美的獵物。
丁順一腳跨進大殿門檻,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非常粗魯地揪過朱厚熜的前襟,湊近了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大笑。
「抓住小皇帝了。大事定矣!速去稟報秦公爺!」
時已近凌晨,天矇矇亮,下了一夜的大雨終於停了,然而京師城裡的空氣仍蔓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路邊躺滿了屍首。遼東邊軍將士們正默默地抬著袍澤戰死的遺體。將他們一具一具地抬上馬車。一車裝滿,便驅趕著馬兒,將他們送往城外。
秦堪一邊走一邊默默看著這一切。臉頰微微抽搐。
勝了,他終於做下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一夜血戰,萬千生靈被屠戮,終於贏來了這場勝利,然而,此時此刻,他為何沒有一絲一毫勝利者該有的喜悅?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將士們也苦,敵我兩軍用自己年輕的生命為代價,滿足了他個人的意志,應該大笑歡慶之時,他卻滿嘴苦澀,心中有一個名叫「悲憫」的東西,正狠狠啃噬著他的心。
此刻他終於理解十年前霸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