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似乎也並不指望能真正得到答案,車輦內冷冷笑了兩聲,道:「朕不計後人評說,史書上你們愛怎麼寫便怎麼寫,無非說朕驕奢淫逸,昏庸荒唐罷了,朕之一生活在奏疏裡,活在社稷安危裡,活在天下悠悠眾口裡,唯獨沒為自己而活過,史書給天下後人看,卻不是給朕看的……」
淡淡憂憤的語氣頓了一下,朱厚照在車輦內又靜了片刻,長長嘆道:「傳旨進城吧。」
……
文官出迎自始至終,朱厚照連車輦都沒出,大臣們跪在雪地裡看著御輦儀仗浩浩蕩蕩進城,每個人骨子裡沒來由感到一陣發冷。
秦堪騎馬跟在後隊,刻意在李東陽身邊停了一下。
李東陽苦笑以對,秦堪微笑著朝他拱了拱手:「西涯先生留棧之日恐怕不多了吧?」
李東陽嘆道:「明日老夫便打算遞上辭呈。」
秦堪黯然搖頭,又一位亦師亦友的名臣宿老即將離開,朝堂內能與他守望相助的人越來越少,將來自己的處境恐怕愈發艱難了。
李東陽看了秦堪一眼,遲疑地道:「今日陛下龍顏大怒,不知……」
秦堪搖頭:「西涯先生應該清楚,這事由不得我,終歸還是要追究的,有些人打著道德仁義的幌子,所言所行越來越過分了,若不施以懲戒,國法奚用,君威何存?」
李東陽嘴唇囁嚅幾下,最後黯然一嘆。
朝堂永遠沒有和風細雨,明日不知將有多少人頭落地。
第641章 公爺回府
朱厚照和儀仗進城了,扔給文官們一個冰冷的背影。
一干勛貴和太監緊隨其後,文官們面面相覷,互相搖頭嘆息了一陣,也跟在皇帝儀仗後面進了城。
張永和戴義刻意走在後面,剛才聖駕在前不便多說,這會兒二人眉開眼笑地跟秦堪拱手施禮,秦堪也急忙笑著還禮,三人寒暄了一番,說了說各自別後幾件趣事兒,方才冷肅的氣氛頓時如春風化雪般融開了。
三人敘舊片刻,這才拱手作別,張永和戴義扭過身,看著魚貫入城的文官時,滿面笑容的二人頃刻間變得面若冰霜,盯著文官的眼中閃爍著兇光。
秦堪笑了,皇帝不急是真的,太監不急是假的,今日這事,帶頭的文官決計討不了好,張永和戴義看來是打算殺幾個文官給朱厚照出氣了。
說來太監確實是皇帝最忠心的家奴,「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觀念在太監們身上得到最直接的體現,朱厚照今日在安定門受的委屈,張永和戴義若不幫他找補回來,還算是稱職的天家家奴嗎?
以前劉瑾在位時,秦堪像個任勞任怨的救火隊員,劉瑾前腳放火,秦堪後腳撲火,不知在劉瑾的屠刀下救回了多少革命老同志。誰知世態炎涼,劉瑾死後,文官們彷彿得了集體失憶症,絲毫記不得秦堪曾經做過的善事,一個個將秦堪當成了眼中釘,直欲除之而後快。
幸好秦堪不是聖人,不必像聖人那麼傻,左臉讓人打完了繼續把右臉伸上去。
所以這一次當張永和戴義目露兇光之時,秦堪決定袖手旁觀,必要時他不介意給文官們補上幾刀。
朱厚照的儀仗隊伍進了皇宮,最後一名舉著天子龍旗的力士走進巍峨莊嚴的宮門後,皇宮的大門砰地一聲關緊,將滿朝文武關在門外。留給大臣們的只有冰冷的朱漆銅釘。
文官們怔怔站在宮門外,隊伍寂靜無聲,三位內閣大學士互瞧了一眼,苦笑搖頭。以工部給事中胡帛為首的十餘名言官御史臉色蒼白站在隊伍中,渾身瑟瑟發抖,眉宇間一片黑青,此時若有算命的經過。只消朝他們臉上掃一眼便能一語斷定,這幫傢伙印堂發黑,大凶之兆……
半個時辰後,文官們三三兩兩無言散去,沒過多久,如虎如狼的東廠番子拿著東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