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順笑道:「公爺您是沒瞧見陛下這兩天在酒肆幹活的樣子,同是喬裝打扮的司禮監張公公心疼得眼淚直掉,說他們這些太監在陛下面前也沒這般諂媚法兒,陛下都笑得滿臉褶子了,可那小娘子還是不理他……」
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有對君上不敬的嫌疑,丁順急忙將自己撇清:「這話是張公公說的。」
秦堪用力揉了揉臉,儘管沒鏡子,但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和太廟裡供奉的朱家祖宗一樣羞慚無光,而那個更應該羞慚無光的人此刻正沒皮沒臉的對一個女人迎合拍馬,不用看便能想像得到,那幕情景多麼噁心多麼添堵……
若不是今日要向朱厚照稟奏新建水師一事,秦堪真不想搭理他。
「奏完事我就走,絕不多瞧他一眼……」秦堪給自己提神鼓氣,暗暗發狠:「如果今日過後陛下還是那副喪權辱國的模樣,我就把史官和御史們召來,大家一起在酒肆裡聊聊人生,主題是『賤』這個字有幾種寫法……」
第648章 海運奏對(上)
遠遠站在西城那家熟悉的酒肆外,秦堪親眼見到了朱厚照的賤道何等令人髮指。
仍是一身粗鄙的店夥計打扮,肩膀上搭著一條沾滿了灰塵汙漬的白手巾,頭上無冠,乾淨的頭髮略微凌亂地挽成一個髻,胡亂用一根不起眼的木枝固定住,典型的掙紮在貧困線以下的市井小民模樣,完全不復高坐金鑾殿群臣三拜山呼萬歲時的高貴氣質,這演技,不頒給他一座小金人都對不起他對店夥計這個角色的日夜揣摩實踐……
劉良女仍是一身粗布釵裙,清冷清冷的樣子,神情淡定地站在酒肆內,高高舉著酒勺,將木桶裡釀好的杏花酒輕輕舀進酒壺裡,靈動的美眸偶爾瞥過朱厚照,眼中泛起一股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柔情。
秦堪靜靜站在遠處看了他們許久,忽然發覺這一對其實挺合適的,一個揣著糊塗裝明白,一個揣著明白裝糊塗,絕配。如果此刻朱厚照臉上的笑容沒那麼賤兮兮的話,遠處酒肆裡的那幕畫面堪稱完美。
嘴角撇了撇,秦堪剛抬步,一道矯健的人影嗖的一下竄到他面前。
張永一身市井閒漢打扮,土黃色的粗布短襖,腰間用草繩隨便繫了個活釦,原本白淨無須的臉上特意塗抹幾塊泥點和汙漬,遠遠看去活脫一剛從古墓裡滿載而歸的盜墓賊。
「張公公走路栽坑裡了?」秦堪拱手為禮。
張永嘴角一耷拉,唉聲嘆氣:「別提啦。陛下都店夥計了,雜家若穿個蟒袍往這酒肆外一站,陛下還不得活吃了雜家……」
說完張永垂頭瞧著自己這一身土黃色粗布衣裳,彷彿自己身上裹了一層屎似的,無比嫌棄地咧了咧嘴。
「公爺,您與陛下最為親厚,勸勸陛下吧,陛下是當今天子,不是酒肆夥計,老這麼幹不行呀。幸好酒肆周圍安插了廠衛嚴密保護。所以這事沒傳開,可紙是遲早包不住火的,萬一哪天被朝中那些碎嘴子言官御史們知道了,不大不小又是一場風波。罵陛下的奏疏又會鋪天蓋地飛到司禮監。沒準兒還得把公爺您和雜家都搭上……」
秦堪也犯愁:「陛下甚喜劉良女。只想以真心換真心,不願以權勢地位玷汙,陛下執意若此。我能有什麼辦法。」
張永重重跺腳:「作孽呀!雜家雖是閹人,卻也知水到渠成,陛下和那小娘子明明火候已足,按雜家說呀,陛下把她打橫往洞房裡一抱,那小娘子若拒絕雜家把自己眼珠子摳出來當泡兒踩!」
秦堪嘆氣聲更重了。
一件連太監都瞧得清楚明白的男女情事,朱厚照實在應該檢討一下自己這把年紀是不是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
秦堪走進酒肆的時候,朱厚照正在用那塊髒兮兮的白巾擦桌子,動作非常熟練,一張老舊桌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