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的聖人稱號不是自己關上門自封的道號,是數百年來無數心學傳人和後人對他的定論,一個數百年來傳揚而毫無爭議的事實,必然是顛撲不破且實至名歸的。
聖人不一定處處受歡迎,孔夫子夠聖了吧?人家活著的時候遊歷各個諸侯國,尋求傳道授業的機會,結果被各諸侯當成流浪狗似的趕來趕去。
王守仁也是聖人,但他當聖人的風格非常的獨特,該殺人時毫不手軟,該出陰招時毫無顧慮,九江城外數千土匪興沖沖趕來向他投降,他卻手起刀落把土匪頭子殺了個乾乾淨淨,由此看出這位聖人不一定是好人,聖人和聖君一樣,不僅誅心,也殺人。
連人都敢殺,吹吹牛皮就更不在話下了。
不過秦堪仍對王守仁的舉動感到驚異。吹牛皮可以理解,但把牛皮吹得如此清新脫俗。嚴重脫離實際的,除了與生俱來的勇氣以外,還得需要一張鬼泣神驚的厚臉皮。
當然,吹牛皮這麼愉悅的事情,絕非王守仁首開先例,早在永樂年間,永樂皇帝令朱能為將,南征安南。當時雙方軍隊加起來不到三十萬人,結果明軍對外號稱八十萬,安南更離譜,竟號稱七百萬,實可謂歷史上牛皮吹得最大的一場戰爭,雙方兵對兵,將對將正面相抗時。不知雙方主將有沒有臉紅,但是史官落筆時臉上一定臊得慌。
吹牛的事情且不說了,丁順所說的九江府難以堅守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秦堪仍泡在澡盆裡,擰眉想了一陣,然後起身擦乾了身子換上乾淨衣裳,出帳逕自去了朱厚照的帥帳。
帥帳內只有朱厚照一人。連日的行軍對他這個身嬌體貴的皇帝來說,顯然也不是輕鬆的事,大軍紮下營盤他便進帳睡著了。
聽到侍衛們的稟告後,秦堪耐心地在帥帳外等了半個時辰,直到夜幕降臨時。朱厚照才醒來。
侍衛請秦堪入帳,秦堪進去便發現朱厚照正在埋頭大吃。
一大碗糙米飯。再加一碗飄著幾絲油花和碎肉末兒的肉湯,便是朱厚照晚餐的全部。
從離京出征的那天起,朱厚照的伙食便一直是這個標準,他說將士們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只要他碗裡比普通軍士多一小塊肉,軍心便失去了。
一個失了軍心,失去將士擁戴的主帥,是絕不可能打勝仗的。
皇帝都做到這般地步了,下面的將軍和勛貴們自然更不敢逾矩,老老實實跟著吃糙米飯,喝著比涮鍋水強不了多少的所謂肉湯,包括秦堪在內。
見秦堪進了帥帳,埋頭往嘴裡刨飯的朱厚照朝他隨意揚揚手,示意他坐下,然後吩咐侍衛也給秦堪上了一份糙米飯和肉湯。
老實說,這些年的錦衣玉食養刁了秦堪的嘴,對眼前這東西實在難以下嚥,但是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秦堪苦笑著嘆了口氣,卻沒動筷子。
朱厚照一碗飯刨得差不多了,抬頭好奇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不吃?」
「陛下,臣不餓,臣打算等會兒和陛下一起吃……」
朱厚照哈哈一笑,打了個長嗝兒:「跟朕一起吃可就要等到下一頓了,沒瞧見朕剛剛吃飽了麼?」
秦堪也笑:「陛下,你一定還會再吃一碗的……」
「為何?」
「陛下,主將與將士們同甘共苦,同吃同住,這是一軍主帥得其軍心的必要手段,但欲得其軍心,有些事情必須做在明處,比如說同吃同住,就必須大張旗鼓,做得大明大亮,最好讓所有將士都瞧見陛下究竟吃的是什麼,是不是真的和他們毫無差別,如若是,將士們心懷感動,必為陛下效死……」
朱厚照愣了一下,重重道:「將士們吃什麼,朕也跟著吃什麼,絕無差別,你這些日子不也瞧見了麼?」
「陛下,臣瞧見了,將士們瞧見了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