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也被呼叫了,東宮已不需要他去值守,因為太子殿下已經搬進了皇宮,日夜守在父皇身邊,指揮使牟斌便將秦堪調進皇宮值衛。由秦堪領一個整編千戶入宮,監督宮人宦官和騰驤四衛。
皇宮內外頓時進入一種劍拔弩張的狀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禁軍們的激烈反應,這段時間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皇帝病重,太子年幼,正是大明最高政權新舊交替的關鍵時刻,不能有一絲懈怠馬虎。
緊張的不止是京師。邊境也開始厲兵秣馬,刀劍出鞘。
一騎快馬出京師,治理馬政的三邊總制楊一清。以及監軍延綏的太監苗逵啟程趕赴宣府,嚴防韃靼大軍犯邊奪掠。
大明江山因為一位英明君主的病重,而進入了飄搖動盪。
入宮值守四五天。秦堪才終於在宮內見到了朱厚照。
朱厚照憔悴了許多,他的臉色很不好,以往快樂無憂的神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濃濃的愁緒和悲傷。
看著朱厚照失神地緩緩走出乾清宮,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挪著步子,秦堪有種為他心疼的感覺。
每個孩子都不願長大,可殘酷的現實逼著孩子不得不長大,直到多年以後驀然回首,才驚覺心底裡保留的天真和純淨越來越少,直至消失殆盡。
「臣拜見太子殿下。」秦堪躬身向朱厚照施禮。
朱厚照渾身一激靈。彷彿被叫回了神,空洞木然的目光見到秦堪,朱厚照如同遇到親人一般,抽噎幾下哭出聲來。
「秦堪,父皇他……他……」
秦堪無奈地嘆氣。有些歷史穿越者能改變,可弘治帝的壽數,秦堪真的無能為力。
忽然有些痛恨自己,前世為何不學一些醫道呢?縱然救不活弘治,讓他多活幾年也好。
「殿下,皇上他……一定會轉危為安的。天子自有天佑。」
秦堪自己都覺得安慰的話如此軟弱無力。
朱厚照的目光很茫然,仰望著天空的湛藍,眼中浮現孤零無依的恐懼,父皇是山,山若崩塌,他何去何從?以前朱厚照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需要讓自己快樂,然而現在卻不得不想了。
「以後……我怎麼辦?」朱厚照流著淚哀泣道。
秦堪黯然嘆道:「殿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當個好皇帝,創一番繼往開來,不遜秦皇漢武的大事業,不負陛下,不負天下。」
「可是,父皇不在了,從此只有我一個人了……」朱厚照惶然道。
「殿下還有滿朝大臣,還有億萬百姓,他們都在看著你,期待你給他們帶來更好的生活。」
「他們都在看著我,依靠我,可是我呢?我能靠誰?」
秦堪笑了:「殿下至少還有朋友,不離不棄,同喜同悲的朋友,君臨天下者,不一定都是孤家寡人。」
朱厚照定定注視著秦堪,良久,空洞的眼睛終於恢復了些許生機,咧嘴露出了一個難看卻釋然的笑容:「對,我還有朋友,秦堪,我們做一輩子的君臣,不離不棄不負。」
「臣願為殿下效死。」
「不用效死,我們都要活得好好的,活夠一百歲,當我們九十五歲的時候,便約好一起出巡,親眼瞧一瞧咱們共同治理了一輩子的大明江山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我們花五年的時間,看遍每一寸山河。」
「臣,無上榮焉!不過五年的時候可能不夠……」
「為何?」
「因為那時,臣或許已為你打下了萬裡沃土,數倍疆境,殿下的國土太大,若欲看遍每一寸,五年是絕對不夠的。」
「那就十年,二十年,越大越好!」
朱厚照說完與秦堪相視一笑,未來的一對君臣,此刻笑得意氣風發,豪氣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