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的岳父被陷囹圄,秦府上下一片愁雲慘霧。
爽朗活潑的杜嫣徹底蔫了,整日揪著秦堪的袖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論秦堪如何安慰寬心,她仍哭哭啼啼不肯歇,雖然她對大明的官場不熟,畢竟有個當官的老爹,多少也識得幾分利害,但凡官員犯事被拿,被大理寺甚至刑部拿了都有轉圜的餘地,可一旦官員被廠衛拿了,事情肯定嚴重,不可能全身而退,家裡的老僕鄭伯說了,錦衣衛拿杜宏的時候是正式給紹興知府衙門下的駕帖,事情還小得了嗎?
所謂「駕帖」,是錦衣衛緝拿犯官時的一種正式手續,相當於前世的公安局逮捕證,比逮捕證更具威懾力,收到駕帖的官員們一般有兩種應付方式,一是把自己的後事安排妥當,惶惶坐在家裡等著錦衣校尉上門,二是把自己的後事安排妥當,然後扯根繩子自掛房梁,一了百了,省得進了詔獄被那些五花八門的刑具弄得生不如死。
至於那些星夜出逃的官員不是沒有,可惜成功率太低,幾乎等於零,被抓住後刑罰更殘忍,死相更難看,收到駕帖的官員只要腦子沒出問題,一般不會選擇這種找死的辦法。
杜嫣的感覺很靈敏。秦堪也預感到事情小不了,案子從錦衣衛轉到東廠,可見有人在幕後運作,他對杜宏的底細很清楚,秦堪可以肯定這人必然清楚杜宏有個錦衣衛千戶女婿,若欲置杜宏於死地,只有跟秦堪結過怨的東廠才能辦到。
「相公。我爹他……是不是救不得了?」杜嫣眼睛哭得像兩隻紅桃子,眼眶都腫起來了。
秦堪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別瞎想。岳父一定沒事的,他為人做官謹慎,出不了大紕漏。這次定是奸人構陷,等他來了京師,相公保他周全。」
「真的保得我爹周全嗎?」杜嫣抽噎著注視他:「相公莫欺我不懂官場,被廠衛拿下的人,有幾個能得周全的?」
「你別忘了,相公我也是廠衛中人,廠衛有的手段,我也有,他們能變白為黑,我也能變黑為白。」
杜嫣聞言這才心頭稍松。期待地盯著秦堪,泣道:「真的嗎?相公你可不能騙我。」
「相公何時騙過你?論機謀,論手段,我何時吃過虧?我的岳父不是誰都能構陷欺負的。」秦堪笑得溫和,笑容裡卻透出一股陰森的意味。
杜嫣感激地瞧著秦堪。道:「爹對你一直瞧不順眼,這回落了難,我還以為相公……你會袖手旁觀或者將秦家撇清,沒想到相公竟以德報怨,願為爹爹出力奔走,爹若有知。一定會對以前的行為羞愧的……」
秦堪義正嚴辭道:「娘子小覷我了,你爹瞧我不順眼,我又何嘗不祈禱你爹一頭栽進茅房裡呢?大家雖然彼此瞧不順眼,但終究是一家人,家人落難,我怎能袖手旁觀?男兒大丈夫怎能連這點胸襟氣度都沒有?」
頓了頓,秦堪又補充道:「此事過後,岳父得出生天,該瞧不順眼還是瞧不順眼,我也會一如往常般每晚焚香禱告,求老天讓你爹上茅房的時候一腳踩空,這與救你爹出獄完全不相干,二者不相衝突……」
杜嫣眨巴著淚光盈盈的清澈大眼,怔怔許久,終於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一邊笑一邊狠狠地捶著他,薄嗔道:「你這張嘴怎麼這麼毒辣!挺好一件記你人情的事情,從你的嘴裡說出來全變了味道,非要我爹記你的惡不成麼?」
秦堪嘆道:「娘子,我這叫性情爽直,有一說一,你爹有我這麼一位誠實的好女婿,實在應該拜祭杜家先祖,感謝杜家祖墳冒了青煙才是……」
安慰杜嫣的話很輕鬆,秦堪說得彷彿杜宏入獄只不過是小事一樁,揮揮手便能解決似的。
然而畢竟只是安慰,杜嫣不識其中利害,又對秦堪百分百完全信任,她的心情倒寬鬆了,秦堪的心情卻愈發沉重起來。
人在東廠手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