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怔怔坐著,從得知秦堪戰死開始,沒流過一滴眼淚的她,此刻淚水終於決堤而下,不可抑止,兩個女人抱頭痛哭,一舒胸中最近極度悲傷壓抑的鬱氣。
使勁擦乾眼淚,抽了抽鼻子,杜嫣神情一肅,又是秦家大婦的擔當模樣。
「龍大夫說過,養胎最忌傷痛過度,對胎兒不好,金柳,再哭一刻時辰便不準哭了,相公沒死是喜事,要笑,要心情愉悅的大笑。」
金柳急忙擦了眼淚,露出一個非常牽強的笑臉,一雙手不自禁地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瞧瞧了杜嫣的臉色,一副小心翼翼的幸福模樣。
「憐月憐星——」杜嫣揚聲叫道。
倆小丫頭攜手從堂後轉出來,粉嫩嫩的小臉布滿了淚痕,此刻臉上卻笑開了花兒,老爺安然無恙的訊息顯然令她們歡欣雀躍,秦家沒倒,對她們來說便是天大的喜事。
「主母……」
杜嫣指了指金柳,吩咐道:「從今日起,你們好好照顧二小姐……不,二夫人,龍大夫給二夫人開的養胎藥一定要親手熬,按時服用,時刻陪著二夫人,多哄二夫人開心。」
聽了這句話金柳不由一呆:「姐姐,你這是……」
杜嫣滿是淚痕的俏臉嫣然一笑,道:「報信的人說,相公已離京不遠,我想他了,我要去見他。」
金柳咬了咬牙:「姐姐,我也要去!」
杜嫣瞪了她一眼:「別胡說!你肚裡的孩子受得了顛簸嗎?別忘了,他可是相公的骨血,你和相公的前事我便不計較了,若令孩子有個好歹,我非扒了你皮!」
金柳抿著唇,又羨又妒地看著杜嫣,看著她上馬揚鞭,絕塵而去,看著她滿懷喜悅,獨自享受即將見到相公的美好。
幽幽嘆了口氣,金柳悶悶地回到廂房中,撫著隆起的肚皮,又愛又恨地呢喃。
「你這不打招呼說來便來的小東西,真是邪門兒了,相公與姐姐每夜征伐,卻不見姐姐懷上,我和相公僅有一次便有了你,難怪姐姐心氣不順……等相公回來,怕是少不得夜夜辛苦了呢……」
一騎快馬出京,馬上騎士一身俏麗的綠衣,呼嘯的北風裡,杜嫣如落塵的仙子,衣袂飄飄翩然北去。
相對秦府的歡慶沸騰,皇宮司禮監此刻卻電閃雷鳴。
一名小宦官捂著流血的額頭,哭喪著臉逃命般退出了司禮監,適才劉瑾一個飛過來的茶盞兒砸得他頭破血流,卻連痛都不敢呼,只能踉蹌著跑出去。
劉瑾陰沉著臉,仍在司禮監溫暖的炕頭上大拍炕桌,尖細的嗓子咆哮起來格外刺耳。
「這禍害的命如此硬,連老天都不敢收麼?怎麼就沒死?他怎能不死?」
內閣大學士焦芳不急不徐地捋著白須,眉眼不動地注視著茶盞上花紋,局外人似的對劉瑾歇斯底里的咆哮視而不見。
不知發了多久的脾氣,狂怒的劉瑾才漸漸平靜下來,長長喘了一口粗氣,看著默不出聲的焦芳,幽幽嘆道:「焦翁,你說說,雜家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呀……」
焦芳老臉微微一抽,似笑非笑抬頭瞧了劉瑾一眼,你高居大明內相,朝堂中一手遮天,呼風喚雨的地位,居然好意思說命苦?
被你弄死的大臣們跟誰說理去?
當初二人合夥設計秦堪巡視遼東,以二人的預測,遼東戰亂不休,南有遼東都司李杲暗藏殺機,北有朵顏花當磨刀霍霍,諸多敵對的蒙古部落如韃靼火篩等虎視眈眈,應該說是群敵環伺的死地,秦堪這一遭出巡遼東必難有幸理。
可誰曾想,這個看似無法破解的死局竟讓秦堪生生給破了呢?李杲被秦堪一聲令下砍了頭,朵顏花當被秦堪收拾得服服帖帖,連伯顏猛可和火篩部的無敵騎兵竟也被他殲滅得一乾二淨,遼東都司被他安插了心腹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