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腦中剛冒出這個想法,隨即苦笑搖頭。
秦府依然寧靜如昔。秦堪離京後,府裡由杜嫣這位正室夫人打理著一切。
內院東廂房剛盤好的大炕上,艷麗如故的杜嫣身穿翠色夾襖褶裙,足著羅襪,兩隻秀氣的小腳在襪內不時調皮地伸展扭動一下腳趾頭,神情專注地盯著手裡的一塊描好了圖樣的繡布,正一針一針笨拙地繡著,圖樣畫著旭日東升,雖只寥寥幾筆,卻非常傳神。此圖正是出自金柳的手筆。
秦家大婦要做個賢良淑德的溫柔主婦,配得上相公的官位和她自己的誥命身份。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上竄下跳胡鬧了。
當初在紹興時,杜嫣很害怕有一天會失去自由,害怕像落地的風箏一樣從此失去蔚藍的天空,與秦堪成親兩年多了,直到如今她才漸漸發覺,原來女人遇到心愛的男人以後,她們那對嚮往藍天的翅膀卻是自己心甘情願剪下來的。
萬裡長空的寂寥。怎比得過舉案齊眉的一盞清茶?
杜嫣的繡功很差勁,差到出乎金柳的想像,旭日東升圖已然是繡活兒裡最簡單最易學的一種了。一輪紅色的太陽,幾朵白色雲彩,照著樣子繡描便是,可杜嫣還是學不會。
秦家大夫人的脾氣尚待磨練,繡了沒幾下,杜嫣氣得將絲線生生扯斷,隨手一揚,一道白光閃過,繡花針已被釘在房樑上。
「不繡了不繡了!女人為何非要幹這種事?磨磨唧唧難受死了!家裡缺什麼繡件兒難道外面店鋪裡買不到嗎?相公又不差銀子……」杜嫣氣道。
同樣穿著翠色夾襖,模樣身段兒卻比以前豐腴許多的金柳輕輕一嘆,苦笑道:「杜姐姐,不是銀子的事兒,女人天生就該幹這活兒,男人都喜歡女人這樣,所以女人不得不這樣……」
杜嫣哼道:「胡說,哪有什麼事是女人天生該乾的?」
抬眼瞧了瞧房裡點著的一柱檀香,杜嫣頓時面露喜色:「哎呀,今日賢良淑德的時辰已過去了,明日再繼續吧!憐月憐星,倆丫頭死哪兒去了?快來幫我熨好那件誥命朝服,太后娘娘快過壽了呢……」
一邊往屋外走一邊嘮叨,忽然,杜嫣腳步一頓,目光朝金柳身上打量。
「金柳……」
「杜姐姐何事?」
杜嫣擰著秀氣的黛眉沉思道:「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呢,而且更白了。」
金柳俏臉一白,神情略有些慌張地強笑道:「妹妹我住在秦家吃得好喝得好,又沒什麼煩心事,心寬自然體胖呀,姐姐,你都快把我養成小豬了。」
杜嫣到底是粗神經,聞言哈哈一笑:「明日我教你習一套簡單的拳法,當是健體瘦身,女兒家家的胖成豬一樣,將來怎麼嫁人?」
揮了揮手,杜嫣像只穿堂的燕子一般,靈巧地飛出了屋外。
金柳怔怔坐在炕上,忽然噗嗤一笑,手撫著小腹,俏臉浮上幸福的神采,迷離若醉地喃喃自語:「孩子,知道什麼叫幸福嗎?幸福就是娘親想著你的父親,想著想著,就笑了……」
接著金柳縴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靨漸漸化作滿面愁苦:「殺千刀的冤家,你若再不回來收拾這爛攤子,可快要瞞不住了呢,杜姐姐……以後有何臉面再見她呀。」
朱厚照的登門很突然。
晌午剛過,秦家的老管家打著呵欠剛從側門裡走出,打算出去遛遛腿,活動一下老骨頭,剛跨出門,卻赫然見到秦府門外,朱厚照一身白色儒衫靜靜地站著,仰頭注視秦府正門上方那塊黑底金字的牌匾,神情猶豫躊躇,他的身後恭立著幾名白麵無須的半老之人,不遠處還散佈著一些魁梧精悍的侍衛。
朱厚照曾是秦府常客,老管家自是識得他的身份,愣了一下之後趕緊雙膝跪下。
朱厚照的目光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