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道南下後,秦堪終於見到幾分繁華景象,小城大鎮人來人往,大小商販在集市上賣力地吆喝著自己的貨物,衣裳襤褸的百姓與商販討價還價,最後小心地從衣袖中擠出幾文錢。
其間也有幾個穿著蒙古皮袍的商人,驚惶地避讓著巡街的兵丁,待兵丁走後鬼鬼祟祟走出來。如同後世逮著路人賣手機的賊偷兒似的,揪著過路的行人低聲問他們要不要買上好的羊皮牛皮……
儀仗大軍路過。路人和兵丁們見儀仗前方的團龍旗後紛紛垂首避讓,街邊一時鴉雀無聲,直到儀仗透過後,街面才繼續繁華喧囂起來。
秦堪從馬上看到那幾名鬼鬼祟祟的蒙古漢子,皺了皺眉道:「這幾個是朵顏三衛的人吧?」
丁順不大懂,尷尬地撓頭,葉近泉卻接道:「不錯。是朵顏三衛的人,瓦剌和韃靼的韃子們不可能來這裡賣東西。」
「我記得永樂元年,成祖皇帝便下旨以開原。廣寧二地為互市,允許朵顏三衛的蒙古人來此易物,完全合理合法,這幾個蒙古漢子怎地如此鬼鬼祟祟?」
葉近泉道:「這已是老黃曆了,土木之變時,朵顏附逆瓦剌太師也先,損我大明將士五十餘萬,景帝即位後便下旨關閉互市,大明從那以後便視朵顏為仇寇,直到成化年時,朵顏因受瓦剌,韃靼和大明三面排擠,勢力日漸衰退,特別是關閉了開原和廣寧互市後,朵顏所需的鹽,布,茶葉等等必需物無從獲取,於是派使入京,主動向大明請罪稱臣,刻意交好,大明雖接受了朵顏臣屬,但開原和廣寧二市卻一直未開,只是不再視他們為仇敵,所以朵顏才有商人偷偷摸摸入廣寧以皮毛馬匹羊群換鹽布稻米,官府可以抓,也可以不抓,端看他們的心情了。」
秦堪睜大眼瞧著葉近泉,久久不語。
葉近泉終於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臉酷酷地道:「我說錯了嗎?」
「沒錯,不過很少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師叔,說話的感覺不錯吧?以後你應該多開口說話的……」
「為何?」葉近泉又恢復了惜字如金的酷酷樣子。
秦堪嘆道:「據調查,九成以上的變態殺人犯都很內向,我就怕你半夜心情一個不爽便把我殺了,所以你越開朗活潑我就越安全……」
「誰調查的?」
「當然是錦衣衛。」
葉近泉斜睨了他一眼:「錦衣衛換了頭頭兒後越來越無聊了,不害人就沒事做了嗎?」
「適當改變風格而已……」
互市關閉,朵顏缺鹽缺布缺很多,如今的貿易基本屬於走私。
這個訊息似乎給秦堪提供了一些靈感。
秦堪感到自己手上的籌碼似乎多了一點。
這樣很好,如同兩個人對賭,籌碼是個逐漸累積的過程,十次小贏可以當成一次大贏,掌握的籌碼多了,不利的局勢可以慢慢往自己這邊傾斜。
儀仗繼續南行,沿途謝絕了大小官吏的宴請,不過倒沒拒絕大小官吏奉送的儀程和孝敬。——正人君子也愛錢的,況且這種儀程是官場上的不成文規矩,屬於合法收入,拒絕很不禮貌。
秦堪是個很有禮貌的人,一直都是。
直到隨軍的文吏有天晚上告訴秦堪,從出京到出關,沿途大約經過了四十餘個大小的府縣,每地父母官或多或少皆有孝敬,也許是秦堪除了欽差大臣這個名頭外,其錦衣衛指揮使的身份更加嚇人,屬於沒事找事型職務,所以父母官們誠惶誠恐之下,奉送的儀程也比常例多了兩三倍,最後離義州不到一天路程時,所有的孝敬加起來大約已有十餘萬兩銀子。
父母官們都是實在人,送的銀子都是現銀,欽差儀仗裡於是多了五輛大馬車,載著滿滿五大車銀子一路招搖過市,領略北國風光的同時,順便大發特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