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所缺何止一二才幹?這“五德”“六守”,他恐怕只勉強佔到一條勇。那時他才開始虛心處世。
哪怕這樣,他也始終不知道自己才當用於何處,功業該去哪裡樹立,更找不見安身立命之所。
清明那天,自從他上了鍾大眼的船,之後又遭逢了這些事,隱約窺見其中深險難測,他才頭一回覺著有了大用武之地,也才真正明白了父親所言的“功業”二字——不為其他,只為當為。
想明白這一點後,他心中頓時豁然,再無疑慮。行了近三十年的路,此時在月下大步而行,腳底才似乎頭一回實實踩到了地上。他不由得笑起來,人生千里萬里路,何如踩實這一步。
他邊走,心裡邊細細盤算。目前事情雖已有了大致輪廓,但缺處太多,證據太少。尤其是義兄楚瀾的死,更是毫無頭緒。走到魚兒巷時,他略停了停,轉而向虹橋走去。他想去見一個人——梅大夫。
丁豆娘獨自向新鄭門外走去。
她是去金明池。莊夫人的丈夫名叫郭深,是殿前司虎翼營的都指揮使。這一指揮是水軍,軍營設在金明池西南角,這一路又是十里多地。常日裡,丁豆娘一雙鞋子至少穿三個月,兒子被擄走後,一個多月,丁豆娘已經穿破了三雙鞋。如今腳底下這一雙,是她為了走路,特地狠心花了六百三十文錢,買了雙厚皮底、軟皮幫的。才穿了二十來天,鞋子前頭已綻開了口子,剛換了幾天的布襪也被頂破,露出腳趾頭,積滿烏黑塵灰。她低頭瞅著,不由得苦嘆一聲。莊夫人若是還活著,瞧見這腳趾,恐怕會贊她是真做孃的。
走了近一個時辰,她才到了金明池,又一路打問著,繞湖小半圈,找見了莊夫人丈夫郭深的軍營。不像其他軍營那般渙散,水軍只有兩支虎翼水軍、一支神衛水軍,以及登州澄海水軍。這一營又是專為每年金明池御前爭標而設,營前木柵大門關著,只開著邊上一扇小門。丁豆娘走到那小門邊,朝裡探頭望了望,營寨裡一半是房舍,另一半挨著金明池,用木樁圍了一大片水域,泊了許多大小船隻。只看得到十來個兵士稀疏分散在各處,或閒聊,或呆坐。
丁豆娘正要走進去,門邊宿值房裡走出一個老軍,瞪著她喝問:“你做啥?”
“這位伯伯,我是這營裡郭指揮娘子的親戚,來打問些事。”
“啥事?”
“這事恐怕只有郭指揮身邊親隨才清楚。勞煩伯伯幫我喚一喚。”
“這裡又不是草市,說喚誰就喚誰?再說,你真是郭夫人的親戚?”老軍上下打量,一眼瞅見了丁豆娘露出的腳趾。
“瞧這位伯伯說的,親戚還敢亂認?我丈夫姓韋,是武嚴營的軍頭。就算不搭扯親戚,咱們也都是同吃軍糧的。”
“郭指揮一家人都歿了,你究竟想打問啥?”老軍的語氣略軟和了些。
“郭指揮娘子是我遠房表妹,開封府至今沒查出她的死因,更沒找見兇手。我是她表姐,受不得這冤情,想著是不是能從郭指揮這邊問出一些那兇手的影跡。”
“這是官府的差事,你一個婦人家亂插啥手腳?再說,郭夫人是死在宅裡,那一陣郭指揮一直在這營裡,忙著預備金明池爭標,許多天都沒回家。郭夫人死後,開封府的公人也已經來詢問過我侄兒了,郭指揮夫妻兩個那天隔著十里地,能問出些啥來?”
“您侄兒?”
“你不是要尋郭指揮的親隨?我侄兒便是。”
“伯伯,能不能讓我見見您侄兒?”
“你不必見他,郭指揮的事他都詳詳細細說給我聽了。你要問,就問我。你究竟想問些啥?”
“這……郭夫人死前那兩天,郭指揮有沒有丟啥東西?”
“丟東西?啥東西?”
“比如家裡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