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在一片很深很深的海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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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原市江回到了家。
無心欣賞花團錦簇優雅嫻靜的庭院景色,她直接走進了屋。
廳堂的一角,姑姑和一位婦人圍著矮几相對而坐,矮几上面擺了幾樣茶點,泡了一壺茶,煙霧一般的熱氣從那壺嘴裡向上冒,帶出了一陣茉莉花的清香。姑姑的神情凝重肅穆,少了一份品茶時該有的嫻情。
大概是聽到了關門的聲音,面面相覷的兩個人同時往玄關處看過來。
那不相熟的婦人便也轉過了頭,她有一張保養得十分好的面龐,如墨般烏黑的發直直垂落在肩,她的雙眼盛滿了溫柔的笑意,眸光一閃一閃的,明亮得就像是夜空裡的繁星。
崎原市江的思緒很突然地就回到了一個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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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還在大阪的日子,那是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常常扎著兩隻幼稚又可愛的小辮子,在和風庭院內追逐著搶走了她玩具的搗蛋弟弟。十分炎熱的夏天,弟弟只套了一件花褲衩,光著腳在庭院裡左躥又躥,跑得還挺快。
魚塘邊有一條藤椅,父親就坐在那裡曬太陽,攤了一份報紙在頭頂,不知有沒有在看。日光照在他的寸板頭上,他將報紙舉高過了頭頂,看著嬉鬧的他們兩個,露出了憨厚老實的笑,說小江你就讓著點弟弟嘛。
就不就不!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熊孩子,雙手插著腰一臉怒意橫生得活像一個小母夜叉。而弟弟就將那鄰居小哥哥剛剛用藤草編制給她的藤蜻蜓高高地舉起來,扮了個鬼臉說姐姐真小氣,小氣得要命。
她擼了袖子追過去,弟弟轉身就跑。她記得庭院裡有一道用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弟弟就這麼光著腳踩了上去,痛得哇哇直叫,然後藤草編的蜻蜓就被他拿不穩掉進了一邊的魚塘裡。
而她站在小徑的這頭,插著腰在哈哈大笑。
父親無奈地籲出一口氣,這時母親從屋裡走出來,端著一個小木托盤,上面放著幾盤子的茶點和一壺香氣撲鼻的茉莉花茶。
母親很美,如墨般烏黑的發常常會用一根簪子盤起來,她的雙眼盛滿了溫柔的笑意,眸光一閃一閃的,明亮得就像是夜空裡的繁星。
之後,還是一個明媚燦爛的午後呢,母親託著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從她的視線中遠離了。無盡的溫情似乎被悉數帶走,好像找也找不回來。
崎原市江痴痴地杵在原地,垂下的手不自覺地就握緊了。
而婦人已經向她走過來了,摟過她在懷裡,當她仰頭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
她看著眼前的人,彷彿所有模糊不清的畫面都漸漸地清晰了起來,心頭卻是一陣的揪痛,那痛逐漸地蔓延開來,心底深處被觸動了一片。所以,終是淚意朦朧。
這真的是——
“。。。。。。媽媽。”
崎原市江沒有去詢問當年在那個午後走出她視線的母親究竟去了哪裡,她也不知道這些年母親經歷著怎樣的生活。
她只知道她有了錢,她變得更溫柔更美麗,她知道了父親的事情,她也曾經回到大阪去找過她和弟弟,她現在想把自己和弟弟帶回她身邊。
也許母親,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過得很好。
*
面前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酒釀圓子。
廚房裡的身影還繫著圍裙,為她搗騰著久違的大阪燒。暖色調的燈光映照下來,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崎原市江用勺子撈起圓子嚐了一個,還是和以前的味道一樣呢。
她記得母親很喜歡做酒釀圓子,冬天就這麼熱騰騰地吃,而夏天就把它冰鎮起來,等到再拿出來的時候,還會冒出冰涼涼的冷氣,一碗下肚,爽得沒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