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小時候,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他在她家裡住著,她白天就坐在槐樹下拿著針線穿著到處收集來的小珠子,想要穿一個珠鏈出來戴,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身後,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直接喊道:“學廷。”他就笑嘻嘻地鬆開手,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正是一個草編的小蟈蟈籠子,他舉著蟈蟈籠子,兩個人都附耳上去聽,就聽到裡面的蟈蟈不住地鳴叫著,他們就相互對視一眼,很興奮地笑,他說,“平君,我們再去草甸子那裡捉一隻,就能看兩隻蟈蟈打架了。”她就拍著手叫好,兩個人牽著手往院子外面跑,夏天的陽光那樣好,把槐樹下的小珠子照得亮晶晶的,江學廷領著她到處淘氣,她只知道跟著他玩鬧,卻早忘了還要穿珠子這件事兒了。
她握著剪下來的那一縷頭髮,望著灑滿了月色的小院子,只覺得心口彷彿是要裂開了一般,痛得要死。
她想江學廷一定會恨她的,恨她這樣的絕情,但是三年的時間,她總能忍得過,也總有一天,總有那麼一天,她一定有機會親口告訴他這一切,她其實都是為了他,等到那時候,他就一定會原諒她。
他會明白的。
她這樣在心裡對自己說。
轉眼間就入了秋,蕭家軍佔據的江北卻不知道為何亂了起來,莫名其妙的全程封鎖,就連沿途交通線都被突然管制起來,時任中央政府行政主席的楚文甫便說這是一個好機會,立即增加了西線兵力,接連著進攻了幾次,這戰局驟然吃緊起來,虞仲權就安排了顧以綱,張孝先這兩位虞家軍中的元老級人物左右扶持指教著虞昶軒,虞昶軒雖未親上戰場,然對於前線戰略安排等等,卻也瞭然於心。
這一日傍晚,虞昶軒從陸軍部一路坐著汽車回來,顧瑞同看虞昶軒臉色十分難看,就見他用手一開一闔腰帶上的槍套,車廂裡都是槍套上的金屬扣撞擊發出的咔噠咔噠聲響,半晌,才淡淡地說了一句,“上有我父親大人指點,旁有顧、張這兩位叔叔照應著,我算個什麼,倒像個擺在那裡好看的金身傀儡了。”
顧瑞同一怔,知道虞昶軒話語中的不滿之意,因其中牽涉著自己的父親,他也不好多說,只道:“鈞座是五少的父親,無論做些什麼,也一定都是為了五少著想。”
虞昶軒哼了一聲,抬起牛皮軍靴往倒座上踹了一腳,道:“我父親他老人家要成就我做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我還能說什麼!”
顧瑞同便收了聲,就聽坐在前面的副官吳作校道:“五少,前面就是岔路了,今天是回官邸還是楓臺?該往哪轉?”
虞昶軒的眼瞳無聲地縮了一下,望著窗外的秋景,道:“回官邸。”那車就往右轉,開了沒一會兒,虞昶軒沉默了半天,看著窗外的秋景,卻又說了一句,“還是轉回去,去楓臺。”
這車便一路轉回了楓臺,車一進楓臺,就是燦爛的紅葉,滿泱泱地映了滿目,初秋的天氣略帶著些清爽的寒意,地面上鋪了一層脆脆的落葉,自然有些僕人在那裡打理著,虞昶軒一路進了客廳,就聽到丫頭秋珞笑著道:“五少回來了。”
秋珞正領著些丫鬟在廳裡收拾東西,見到虞昶軒,便笑著迎上來,親熱地伸手替虞昶軒摘軍帽,卻不料虞昶軒卻略一偏頭,閃開了她的手,自己摘下了軍帽交給了身後的顧瑞同,秋珞一怔,眼珠一轉,卻又迅速地笑起來,道:“外老太太下午來了,五少若早回來一步,興許還能碰上呢。”
虞昶軒抬眼朝樓上看了一眼,也就不說什麼,跟著便上了樓,樓上走廊裡的地毯其軟如綿,他慢慢地走著,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伸出手來敲了幾下,也沒人應聲,他放下手,就直接推門走進去了。
就見臥室內靜悄悄的,百葉窗開著,透些清涼的風進來,亦有流光溢彩的夕陽照進來,雲錦窗簾直拖到地毯上去,上面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