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鄙夷的神色,他們嗓門不小,周圍有不少聽在耳裡的,都露出瞭如出一轍的、不屑一顧的目光,直叫小隱一顆心都沉了下去。
這便是她嚮往已久的都城給她的第一印象,冷漠而市儈,自以為是的帶著悲天憫人的心腸。莫非一個個普通人,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
沈纖兒自幼嬌貴,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當即花容失色地驚呼一聲,躲到了舒無華後面。舒無華一動不動,暗自皺眉,似乎暗覺將軍府如此跋扈,有傷民風。唯獨小隱踏前一步,這一步邁出,她整個人就立時站在人群前頭,像一株細瘦的樹一樣筆直地站在將軍府人馬面前。
為首之人一怔,還道有什麼膽大的人要來挑釁,哪知是個嬌俏的女孩子家,當下一個諷笑:“閒雜人等都給我讓開,莫怪我鞭下無情!”
倒是給我見識見識,怎麼個無情法?小隱一個挑眉,正欲瞪回去,卻忽地感覺到胳膊一緊,舒無華的聲音從耳畔低低地響了起來:“這是都城,比不得其他地方,莫要鋒芒太露。”
小隱目光低垂,緩緩瞥了舒無華一眼,他是四平八穩的舒無華,是獨自清華的舒無華,是站在人群裡那麼溫和無儔的舒無華。他這話說得真是讓人灰心喪氣,但——倒也沒錯,小隱眼神黯淡下來,默不作聲地退了回來。
直至將軍府的人帶著那幾個漂族人離開,人群像看夠了戲似的心滿意足地散去,小隱這才開口說話:“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不如你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吧。”
“那你呢?”舒無華意外於小隱並沒有與他們一起的意思。
“我?”小隱目光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前方,“我這不是有沈盟主交託的任務在身嗎?想先去打聽打聽。”
舒無華看著小隱沉默了半響,嘆道:“也好。那你一個人,凡事小心。”
能有什麼不小心的呢?小隱自嘲地笑了,她不偷不搶,走在這青天白日之下,走在天子腳下,能有什麼需要小心的呢?不過是,想隨處逛逛罷了。
沈纖兒自然巴不得與舒無華二人獨處,歡天喜地跟在舒無華身後走了。小隱望著沈纖兒小鳥依人的背影,第一次發覺自己羨慕她。
忽然,眼底瞥過一抹熟悉的顏色,小隱眯起眼,目光追隨天際一角。那抹亮色出現在一座低矮的院落上空,燦然一片,現出幾許與日爭輝的光芒來。
這是採金谷的聯絡方式,而她用以聯絡的吊墜與珍珠都給了顧年,哦不對,是被顧年正大光明地偷了去。小隱眯著的眼睛忽然彎成了一道弧,笑意在眼底隱隱綽綽,好似那片金光將自己心頭的陰霾也撥了開來。
但當她來到丹鳳苑,也就是有金光亮起的那處院落時,並沒有看見顧年。她看見了小童在視窗衝她招手,多日不見,小童臉上的笑容真是讓人沒來由地歡喜。
可是當她登樓而上,在屋內也仍不見顧年的人影時,小隱的臉色有些黯然了。小童看在眼裡,像是知曉了小隱心思似的掏出了珍珠:“我家公子不在這裡,他將珍珠留給了我,好叫我聯絡你。不過那墜子,他攥在手裡不肯給我呢。”
小隱喜滋滋地展顏一笑:“他倒也知道拿了別人的東西,須得妥善保管呢。”這時她注意到屋裡還有一人,一個粗質布衣、腰繫玉佩的男子。
小隱定睛一看,心頭一跳。這樣的玉佩,她曾在薛雲海身上見過一模一樣的,連上面印著的字樣都全然一致:承英。小隱呆了一呆,脫口而出:“承英派蘇乘盛?”
被小隱這麼一通直呼名諱後,那人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倒是小隱在小童一聲咳嗽後回過神來,暗呼慚愧,忙躬身一揖:“採金谷小隱拜見蘇長老。”
蘇乘盛全然不介意小隱一驚一乍的反應,笑道:“同是江湖人,不必拘泥於這些禮數。你叫小隱?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