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隱一個趔趄,腦袋不留神便撞在了頭頂的窗欞上,痛得想呼卻又不敢叫出聲,只能捂著嘴埋頭蹲著,幸而此時風霜心神激盪,也不曾注意小隱的動靜。
風霜艱難地咳了一聲,只覺顧年寥寥數語便將他拉回了十年前的那個寒冬。正值蜀山一役後,他們採金谷與承英派聯手扼制了無照樓的西退,意氣風發地整頓回谷,卻聽聞了鳳陽將軍雲牧石的大軍仍駐紮不退的訊息。大軍方向有意無意地面朝著西北的赭枝山,既不追窮寇,亦不班師回朝,讓風霜止不住的心驚。——過了那山,便是採金谷啊。風霜素知大楚開朝以來便對採金谷虎視眈眈,先前頒了的新政頭一個要整治的便是金銀銅鐵,但未曾有人想過那股旋風颳得如此之迅猛,以至當朝廷派人協商、以官爵換淬金術時,他只當是請求,斷然拒絕了。哪裡想到,那是勒令啊。
但那是當雲牧石大軍壓境時,風霜才明白過來的,為時已晚。或許朝廷還有幾分招安的意思,但云牧石何許人也?是出了名的鐵腕將軍,他一手建立起楚國最精銳的白羽軍,是當今楚國第三號人物,僅次於楚帝和大祭司之下。他野心在外,分明是挾了軍威戰功,心存吞滅採金谷之意。若採金谷被滅,他們空有不世出的淬金術有何用?但若淬金術外傳,採金谷名存實亡,不過苟且而活罷了。於是便有了金石之盟,採金谷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喪權之盟——以十年為期,採金谷每年將七成金礦上貢至朝廷,換得一席安寢。風霜不知上貢的七成金礦裡有多少入了雲牧石的口袋,但他深知這個看似繁盛如往昔的採金谷是自金石之盟後便開始走向了一蹶不振的下坡。
風霜幽幽一嘆,嘆出幾許他這個年紀風流盡褪、日薄西山的意味。金石之盟是整個谷裡除谷主與四大長老之外絕無人知的秘聞,而顧年,一個年僅二十開外的外人,怎會知曉?風霜訝異不定地看了顧年幾眼,忽的臉色慘白,像見上了什麼異類,跌跌撞撞地後退一步,失聲道:“我知道了!你是無照樓的人!”
顧年一點不驚,反是慢悠悠地問道:“風谷主何出此言?”
風霜目光飄忽不定,陷入了回憶的思緒:“自金石之盟後,我目睹駐紮大軍撤離,在返谷的途中恰好遇上了無照樓墊後的幾路人馬遠赴關外。我那時因金石之盟而意氣消沉,兩方相遇也只是打了個照面就此而過。而後想來,我當時手握盟約卷軸,上有鳳陽將軍之璽印,以無照樓之能耐,豈非查探不到?更何況,如今無照樓重返中原的訊息沸沸揚揚,想來絕不會是空穴來風,而他們既然要來,絕不會毫無準備。”
啪啪啪!林中響起了顧年的掌聲,他低笑道:“十年前的往事,在風谷主講來好似近在眼前,且娓娓而敘,清晰有理,可見寶刀尤亮,令人欣慰。”
風霜眼神一痛,只覺這一句誇讚猶如針刺,他隨即身形一震,緩緩抬頭:“所以,你果真是無照樓的人。”
小隱腦際轟然作響,無怪他的劍法不似中州,無怪他在薛雲海議論無照樓時冷嘲熱諷,無怪他看見蜀王林缺昔日詩作而動容,更不用提那些有若神助的靈丹妙藥和皺巴巴的十萬兩莊票。所有的疑惑都在風霜這一句話中無聲而解,那一瞬間,小隱想到了陌上桑曾說過的四個字:飛蛾撲火。
她多想飛奔至陌上桑的面前,告訴她:師父,你是對的。我是游魚,他是飛鳥,而我,逆水行舟,退至孤島。
但風霜接下來的一句話止住了小隱的衝動:“這枚金綾扣,我收下了,赴宴之時自會呈給九王爺。”
“風谷主果然爽快。”
風霜嘆道:“那麼顧公子關於金石之盟的所知……”
“顧某自會當做什麼都沒有說過,從此爛在心中。”顧年側身讓路,“如此,便不叨擾谷主了。”
風霜暗歎一聲,將金綾扣收於袖中,只覺這枚小小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