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裡的事情也略知一二,今天姑娘來了,也該聽我一句,好歹放寬了心,將養身子要緊。”
黛玉點點頭,道:“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可是你也明白,在那個地方里,比不得你在這裡清淨。我縱有將養的心,也難以把心放寬了的。”寶珠道:“我也深知道姑娘心意,因此好歹姑娘也甭總惦記著別人的閒言碎語,養病是正經大事。”黛玉搖頭,道:“大夫都說我氣血兩虧,恐是勞怯之症,如今也每每失寐,恐是不能好的了。”
寶珠道:“好生將養了,哪裡有不能好的?姑娘眉宇間飄逸靈動,一點仙風道骨,不似薄命之人。”黛玉又輕聲咳嗽了幾次,拿著手帕子握住了嘴,半日才道:“卻也不用再說這話,到底你住在這裡怎麼樣呢?若是有了委屈,你也只能嚥下了。我常嘆自己薄命,可如今眼看著左右,又有幾個是富貴長久的?到頭來,不過白操心罷了。”寶珠道:“那些人哪個是不操心的?便是……”忽見住持進來,忙掩住口不說了。
那住持上前行了禮問好,才開口笑道:“已經吩咐人擺了素齋來,姑娘別嫌粗糙,能用一點兒罷!”黛玉點了點頭,那住持忙命人擺了素齋來,黛玉和寶珠對坐,也只略吃了一點子。寶珠又跟黛玉說了一會話,卻已絕口不提方才未盡之言。過了半日,黛玉方才起身告辭離開。寶珠帶著丫頭姑子送出了寺,黛玉才扶著紫鵑的手上了車。
寶珠忽然走到車前,從懷中拿出一隻錦囊來,交給了紫鵑,道:“姐姐,這個是瑞珠姐姐留給我的東西,她告訴過我,如果有一天林姑娘能過來真心看我的,就叫我把這東西送給林姑娘。如今姑娘雖說是為上香而來,卻是真心待我,也是唯一一個來看我的人。這個東西送給姑娘,我不知道這是福是禍,但是我知道這東西是不能在我身上的,或許在姑娘身上,才是最好的去處。”紫鵑接了,黛玉也在出內道謝,車方起程。
黛玉想起鸚鵡之話,眼見寶珠守靈之苦,遙想此時賈家富貴已極,但敗象已顯,不禁更自感嘆不已,拿過紫鵑手中的那隻錦囊開啟,裡面卻是一枚古拙的黑玉長簪,通體墨黑,無絲毫瑕疵,雕刻成了鳳凰的樣式,鳳嘴裡銜著兩串細小的玉珠流蘇,吊著兩枚玉墜子,雕琢成了蓮花的樣式,花瓣輕薄精細,逼真之極,雖說極為名貴,卻也不算什麼,卻是這玉簪上的鳳凰栩栩如生,宛如飛入九霄睥睨天下一般。
紫鵑道:“寶姑娘送姑娘的這支簪子可是名貴得很,不知道她為什麼不留給自己?”黛玉撫摸了一下玉簪,觸手冰涼,水盈盈的秋波中宛轉著萬種凝思,良久才輕嘆道:“你不認得了?我卻認得這是當年小蓉媳婦的簪子。”紫鵑驚奇地問道:“小蓉大奶奶的簪子?姑娘怎麼記得?我卻真沒見過呢!”黛玉道:“我只見過一次,就再沒見過小蓉媳婦戴過了。因這簪子是黑色的玉,所以便是戴在髮間也無人在意,我只因我名字是黛玉,所以才留意了一眼,卻不想到這簪子竟輾轉一番,到了我手裡,如寶珠說的,真是不知是福是禍。”
紫鵑問道:“這可奇了,一支簪子有什麼是福是禍的?”黛玉道:“你有所不知,我因鳳姐姐的緣故,所以深知一些。這支簪子是小蓉媳婦的,她又非尋常之人,只怕這支簪子也有來歷呢!回頭你只替我把這簪子好生收著了,只你一人知道罷了,別人也就都免了。”紫鵑答應了一聲,黛玉仍舊是把玩著手中的玉簪,紫鵑便拿了一件白緞子底繡一枝紅梅花的披風披在黛玉身上。
黛玉輕輕嘆了一口氣,試想自己和鳳姐兒素來親厚,鳳姐兒素來又是和秦氏親厚,除了老爺大爺老太太太太尤氏等人之外,秦氏的身份來歷鳳姐兒如何不知?似鳳姐兒這樣勢利的人,豈會真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如此交好?鳳姐兒素日裡雖說把這話管得很嚴,但是也時常在她跟前略露一露,自己也是因常替鳳姐兒寫一些不能明堂正道登記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