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色的竹枝被風吹得仿若一層霧,驟雨嘩啦啦打在窗簷上。
永夜之主的黑袍下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像是乾枯的木枝,在接觸到雨水之後蕩漾一圈淡綠色的光,指尖生長出了一片嫩綠色的小芽,隨後有螢火蟲從他袖子裡飛出。
他很不滿,他不滿這具身體的一切溫柔表象。
但總歸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永夜之主望向那片斑竹林,背對著丁清道:「終於安靜了,看來一切都結束了,他也終於死了。」
陣法裡沒有一絲動靜,他雖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但永夜之主斷定,周笙白是願意為丁清而死的,如此便夠了。
就在他揚起嘴角,準備深吸一口夏風時,撲面而來的風雨裡滿是寒氣,眼前的暴雨驟然化成了一堵冰牆,噼裡啪啦地被什麼東西撞碎。
那根尖利的竹竿懟到永夜之主的眼前,距離他的臉就差一寸,勁風將斗篷揚了揚,竹竿的前端穿透了厚厚的冰牆,差一點便刺穿了他的身體。
寒氣遍佈整座竹雨塔,一陣風將室內的所有燭燈全都吹滅,冰花順著窗欞蔓延,暗室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衝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雪姻。
丁清側臥在地上,視線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看見雪姻有些憐憫地望向她,隨後走向永夜之主道:「離開吧。」
「不可能……」永夜之主被這三個字擊潰了般,向來陰沉卻穩重的男人,首次在丁清的面前表露出了些許慌亂感:「這不可能!我明明察覺出陣法裡無人了,他應當死在那兒,他應當已經死在那兒了!」
「陣被破了,片刻寧靜只是誘你放鬆警惕的假象,好讓他第一時間便找到丁姑娘所在。」雪姻抓住了永夜之主的袖擺道:「現在,跟我走!」
永夜之主正要揮開她,雪姻壓低聲音道:「你忘了你答應我的話了?你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根本……」
無需她將話說完,永夜之主便冷靜了下來,窗外的冰在融化,他只回頭隔著冰牆看去一眼,便用寬大的斗篷帽簷遮住一切情緒。
丁清將經過盡收眼底,仿若看了一場有趣的大戲般,終於發出了聲響——很尖銳,很刺耳的笑聲。
她哈哈大笑,若非魂魄無淚,她幾乎就要將眼淚笑出來了。
丁清分裂成多片的魂魄碎片每一片都在嘲諷永夜之主,先前打在她身上的所有疼痛全都煙消雲散,此刻悉數化成了痛快。
永夜之主聽見她的笑聲,憤恨地寄出一張滅魂符,丁清看見符紙的那瞬笑聲停頓,滅魂符直直地朝她這邊飛過來,丁清甚至能感覺到它打在自己身上得多痛,從此以後,世間再無她了,哪怕一縷遊魂也蕩然無存。
就在她閉上眼睛的那瞬,滴答一聲水聲傳來,滅魂符被露水泡濕,細碎地落在了陣法外。
雪姻看見孟思思的剎那,眼睛都亮了。
「還不走嗎?」孟思思倒是顯得比他們淡定許多,她望向冰牆上的裂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永夜之主頓了頓,臨行前忽而朝她伸手:「思思。」
孟思思看向他的手,眼底湧現掙扎,雪姻已經殺過許多人了,可以毫無顧慮,可她不能。她不想自己變成一個劊子手,不想學會凡人的陰暗情緒,她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跟著永夜之主了,『林』只剩下一具身體罷了。
只是一具身體。
「思思!」永夜之主催促。
孟思思忽而看見了他指尖上柔嫩的綠芽,那一瞬心牆破防,鬼使神差般跟上對方。
丁清被丟在了竹雨塔內,她心裡沒有絲毫懼怕,長時間的擔憂猜測、魂魄與符陣的對峙產生了濃重的疲倦感,使她一時間眩暈恍惚,像是馬上要睡死過去。
暗室很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