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偶爾傳來兩聲烏鴉叫,茂密的樹林從西側方向刮來了一陣颶風,掃蕩了地面落葉,將樹枝上的葉片花瓣紛紛刮飛。
這個月份的天已經轉涼,可掃過臉龐的風卻尤其灼熱,曬得人面板幹痛。
丁清躲在一棵樹後,眯著眼朝前看去。
視線所及,一切都成了虛無的幻影,就像是打碎的琉璃鏡面,一片片輕飄飄地被風吹走,到了丁清這兒就化成了細沙,風輕雲淡地略過她的衣擺。
丁清眼前的樹上正燃著細小的火苗,火舌順著乾枯的樹枝爬上了她的手背,灼熱刺痛傳來,告訴她這不是幻覺,而是現實。
丁清頓時收回手吹滅星火,幾步朝前試探,地面有些許地方成了焦土,而越往西側走,樹幹上的火勢就越大,再深看去,盡頭是一片猩紅。
火光並未沖天,而是被大霧掩蓋,牢牢壓在了烏雲下方,今夜無月,就連風也停了。
地上到處可見一些殘破的黃符,顯然在她過來之前此地經歷過慘烈的打鬥,目前不知勝負,但至少有一點值得慶幸。
無量深林的幻境被打破了,他們不會被一個又一個陣法困在原地,終於得以離開。
丁清望著前方那一團像是火焰般的紅煙,突然駐步不前,她若現在掉頭就走,應該能很順利地離開這片深林。
如若只有周椿帶著人在那邊,丁清還敢往上湊一湊,可多了個方清山,那人下手很狠,她無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掌心冰涼,總覺得下一秒就要人頭落地。
猶豫了會兒,丁清嘆了口氣,垂著頭往前跨去。
她記得周笙白離開前就是朝著這個方向的,不為周椿方清山或黑羅剎,為周笙白她也得冒個險。
越是靠近那片紅光,腳下的土地就越熱。
丁清穿了一雙普通布鞋,隔著鞋底都能感覺到那看似潮濕的土地下翻湧的熱意,像是隨時都能噴薄出的巖漿。
她離得越近,周圍的水聲也就越多。
原來這處也有半月泉的分支,可見那怪異滾燙的泉水遍佈了整片無量深林。
還未完全湊近,丁清就能聽見人聲了,她眯著眼睛看去,心下大駭。
那裡居然是一群人,不止一個,成百上千地圍在一起,他們的魂魄並未離體,都是鮮活的生命,卻又不像是鮮活的靈魂了。
丁清沒見到周椿,只能看見年輕壯實的人一層層圍城了一堵牆,周圍飄著黃符,但卻並未動他們分毫。
方清山的劍懸在半空,以一化百,對準了每一個人的臉,那些人低聲喃喃,因為多個聲音混在一起,顯得無比響亮。
「棄我身軀,度我靈魂。」
「皈依我佛,永受長生。」
……
他們一聲一聲,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是魔音貫耳,吵得丁清心煩意亂,被迫雙手捂住耳朵。
人群中還有邁城的城主,那個威嚴的男人如今雙目空洞無神,竟是帶頭喊著某種擾亂人意志的口號之人。
忽而,人群裡忽而傳來一道尖利的叫聲,刺激著眾人的耳膜,而那一句句重複的話語又拔高了一度,只聞那傳來痛苦的人大聲高呼:「殺了我吧!殺了我!堂主,殺了我!!!」
一聲堂主將丁清喚醒,她顧不得其他,跑上前去檢視。
丁清費力地爬上了周圍的一棵樹,坐在樹幹上正好對上了邁城城主的臉,她分出自己的魂魄碎片,一片、兩片……共計五十七片,將圍在最裡面的那圈人的右眼全都佔據。
丁清緩緩閉上眼,腦海中各個畫面紛雜湧現,但入目所見無一不是殘酷可怕的祭祀。
周椿與方清山都被抓住了,不是黑羅剎出的手,而是邁城城主的手下乾的,在邁城城主的手下中,甚至還有兩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