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七年的下半年,就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中緩緩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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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站在門口,接了一片雪花在手裡。
雍親王府的日子,竟然給她一種『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的感覺。這樣快又從夏到冬了。
一進臘月就是年,福晉把府裡的臘八粥等事務放給了兩人,她專心忙著過年的走禮,尤其是德妃那一份。
中秋和頒金節入宮,德妃都把她叫到跟前來認真問道:自己賞的兩個宮女杳無音信不說,皇上賞的張佳氏怎麼也搞到圓明園去了?
無論福晉在府裡是什麼令行禁止的主子樣,在德妃跟前也只得風行草偃的低頭。
福晉這些日子就且顧不上府裡,跟四爺一樣,眼睛都放在外頭。
白寧在後面幫她抱著手爐:「格格看看雪就進屋吧,年節下不好請大夫的,可別凍著。」
宋嘉書退回屋裡:「今冬雪多,弘曆和弘晝回來又好堆雪人了。」
如今院子籬笆旁還堆著一個有點歪的雪人,它頭上像模像樣的帶著斗笠,眼睛上塞了兩塊炭,一個胡蘿蔔插著當鼻子。
白寧抿嘴笑:「咱們四阿哥長大了,要不是五阿哥纏著要玩,只怕阿哥不肯堆。」
宋嘉書點頭:在皇家也孩子不了幾年了。
如今弘曆的功課倒有許多是史書和律法條例,四爺在培養孩子上,也是強迫症的很,一日日上了發條的鐘一樣,頗為緊張。
但宋嘉書明顯覺得,弘曆很享受這種緊張。
三歲看老。
歷史上長壽的,坐皇位坐的久的皇帝也不少,人老了難免有些放鬆惰性,乾隆的政過且不提,但有一點是很少有皇帝做的到:一直到死的那天,他都牢牢抓住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從來沒被人奪走威脅過。
齊桓公晚年淒涼死於暗室,玄宗被國亂逼的吊死貴妃退位上皇,可乾隆帝,可是勤奮的抓著權利直到最後一秒。
這樣的人,從幼年起就不會是個懶惰扛不住壓力的人。
宋嘉書想,要是自己穿成李氏,有弘時這樣的兒子,她就不叫他爭了,老實聽話快活做人,反正不是那塊料子,求個一輩子平安就行了。
可弘曆,他是躍躍欲試的,對權利的嚮往是骨子裡種下的。
果然是康熙的孫子,雍正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1:康熙爺對李光地的考評見於清史稿。
說起揆敘,其實還有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康熙五十六年去世,諡號文端。雍正二年,追論揆敘及阿靈阿罪狀,削官去諡,改鐫「不忠不孝陰險柔佞揆敘之墓」。四爺在記仇和刁鑽上是很有造詣的。
第46章 待客
雪下得越來越稠密,耿氏就是這會兒從院子裡一溜小跑進來的——她跟宋嘉書相反,喜歡晴好的天氣,她怕冷討厭雪,嫌踩著吱嘎嘎的心裡發顫。
說來,兩人從性子到喜好幾乎處處反著,能處的不錯也是緣分了。
「你怎麼還特意跑了來?有什麼事叫青草來說一聲,我過去就是了。」宋嘉書看耿氏毛領上還掛著一點化了的晶瑩雪水,就拿手帕給她擦了擦。
耿氏笑道:「罷了,一會兒還得路過姐姐這,一趟腿了。」
宋嘉書表示明白:她們今年負責府裡的臘八粥,得提前去問一下年側福晉的意見。
如今這位是府裡的大熊貓。
年側福晉十一月底剛剛生下一個小阿哥,排行為六,這會子正在坐月子。
坐月子的婦人某種程度上比孕婦還精細,要好好調理。
她們準備親自走一趟東大院,問一下年側福晉的忌口,最好讓年側福晉自己院裡的小廚房接了這個差事去,兩邊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