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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雨滴雜亂地敲打在汽車的擋風玻璃上,濺起的水花將車內人的倒影分割的四分五裂,下雨了。九重鷹側頭看向窗外,左手不知何時又按向腹部。
窗外的風景無聲的流逝,明滅的燈光閃爍著詭異又夢幻的彩色光暈。他思緒漫遊,不知不覺想起在家的母親和她那他從未聽說過的朋友。
她真的沒問題嗎?他不禁懷疑的想到。在常常只有兩個人的家裡,母親往往充當需要被照顧的那類角色。他凝視著起了一層薄霧的玻璃,眼神卻毫無焦點。
她在週三吃晚飯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錯把糖當做鹽扔進炒鍋。那晚他們只好叫了外賣,九重鷹出去夜跑的時候又去便利店買了飯糰,還為此用一盒飲料讓站在他旁邊大聲嘲笑的及川徹閉了嘴。
車停下了。九重鷹回過神,身體順著慣性向前傾斜。
“到了。”
九重彥人拉起手剎,車子很快熄火。他頓了頓,對後排的兒子說:“靠背後面有傘。”
那是一把透明的摺疊傘,傘的底部繫著精緻的掛件,似乎還有微弱的香氣。九重鷹微微皺眉,不等他深思,九重彥人就再次開口:“鷹,等會你的態度恭敬一點,別亂說話。如果被問了不知道回答什麼的問題,交給我就好。”
他立刻失了深究的心思,厭煩的垂眼,拉開車門,撐著傘走進了雨幕。
九重彥人有點不滿,很快追了上來。他端詳了一下九重鷹的臉色,皺著眉問:“澄子沒有好好做飯給你吃嗎?你臉色太難看了。”
“媽媽很好。”九重鷹冷冷道,“你連家都不回,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九重彥人的氣焰弱了下去:“……和這個沒關係!”他生硬地說,“如果沒有我在努力工作,你和澄子要怎麼生活!”
“我不在乎。”
“你怎麼能這麼對父親說話!”
九重彥人臉色鐵青,但會場的大門近在眼前,他不得不深呼吸緩和情緒,低聲警告了兩句後就此罷休。
進到會場裡面彷彿進到了另一個世界。燈火輝煌、溫暖、熱鬧。九重彥人微微整了整領帶,臉上掛出奉迎的笑容。
而幾乎是一進去,就有人端著酒杯朝這邊走來寒暄:“九重?呀,真是好久不見了。從你退役後我們也沒什麼機會聚一聚。”
“深山先生!您也來了!最近可還好?”
胃部又傳來一陣陣難耐的擰痛。好難受,想逃跑。
為什麼能瞬間露出討好的笑容?為什麼要隱晦又討好的說一些讚美對方的恭維?九重鷹凝視著這一幕,像是要把父親談笑風生的臉刻在視網膜上。
“託你的福,最近我還不錯……森選手和川上選手可都要多多仰仗你的鍛鍊啦。不僅是我,上面的幾位也因為這個很高興呢。”
“都是因為我碰到的選手本來就很優秀嘛!我帶起來也很省心。”
“哈哈哈……”深色西裝的男人突然發現安靜跟在九重彥人身後的男孩,“呀,九重,這是……”
九重彥人連忙回答:“這是我的兒子,鷹。來,這是jr大賽的主辦負責人,深山真樹先生。”
大手推搡著他的肩膀,九重鷹被父親從身後拉了出來,推到深山面前。
“您好。”
九重鷹面無表情的說。
像是商品展覽一樣。將物品打磨、拋光、包裝後襬在來訪者面前供人欣賞,讓參觀者看到他的價值。但即使冷著臉,九重鷹尚且年幼的臉對於久經商場的人來說也沒什麼威懾力。
深山只是微笑著點點頭,“我記得,九重鷹……是那個好幾場大賽的冠軍?原來是你的兒子啊!呀,果然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優秀兒子嗎?真羨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