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柔從小就善於察言觀色, 自從她爸爸意外去世, 她媽媽就像是個雙麵人。
白天在學校,她是兢兢業業的好老師, 對學生和顏悅色, 盡職負責。
晚上回到家,她也是盡全力照顧家庭,不管再忙再累, 從沒有讓程雨柔對付過一頓飯。
唯獨在學習這件事上,馬淑香對程雨柔有種近乎於強迫的執念。
一旦沒考好,就如同瞬間點燃的炮仗,馬淑香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對她咆哮,沖她吼叫,扯著她的衣服領子讓她罰站……
程雨柔也因此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看臉色。
但凡沒考好,只要馬淑香撂臉子,她就會主動承認錯誤,懲罰性地把自己關在房間加倍刷題。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搶在她媽發飆前,讓狂風暴雨變成毛毛細雨。
程雨柔此刻也正觀察著顧曦,她發現顧曦似乎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
她的一些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一個老師。
就比如此刻,明明該不安羞愧的是她程雨柔。
顧曦卻靠在窗臺邊,骨節明晰的手指不停地扣著牆,看上去比她還緊張。
程雨柔像是窺探到了什麼小秘密似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顧曦。
在這灼熱的目光中,顧曦下了很大決心。
她不懂怎麼安慰人,上輩子她也沒有太多同齡的朋友,即便有也和她一樣作天作地。
她更不懂心理學方面的知識,沒辦法從專業的角度去開解程雨柔。
她只能撕裂自己已經結痂的傷疤,將相同的傷口攤開來,讓程雨柔知道這世界上不是隻有她一個人活得不如意。
顧曦說:「我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在你這樣的年紀。」
程雨柔錯愕地看向顧曦。
其實她在九班,多多少少也聽說過十班學生欺負顧曦性子軟糯,還給她起綽號。
只是後來看到顧曦一點點扭轉了學生們對她的印象,她下意識地以為顧曦是那種擁有幸福家庭的人。
顧曦遠眺窗外,背對著程雨柔,緩緩道來:「你知道被全校學生指指點點的滋味嗎?你知道至親被罵卻無力反駁的難受嗎?你知道被曾經以為是朋友的人罵狐狸精的感覺嗎?」
程雨柔一臉錯愕地看著顧曦。
顧曦微微笑道:「我知道。」
她語氣平靜地講述著上輩子的過往,隔了兩輩子,曾經的痛楚仍然歷歷在目。
顧曦抹掉一些相關的資訊,只把在身在其中的痛苦和所受到的折磨講給程雨柔聽。
隨著她的描述,程雨柔緊緊地抓著床單。
聽到氣惱的地方,她也跟著義憤填膺,聽到痛苦的地方,她柔聲道:「想不到你經歷的遠比我更要殘酷。可你……挺過來了?」
「嗯,你得相信沒有熬不過去的坎兒。」
程雨柔問:「可面對那麼多質疑的聲音,你是怎麼開解自己的?」
「就把它們都當成屁,放了。」
「屁?」程雨柔被顧曦坦然的模樣逗得差點笑出來。
怎麼會有老師這麼堂而皇之的說出這種話啊,可顧曦真的說出來,她又覺得這確實是顧曦能做出來的事兒。
顧老師好像確實和別的老師不太一樣。
說她有點離經叛道,她好像做得又確實是一個老師應該做得的事情。
若真拿顧曦和曾經教過她的老師相對比,顧曦又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不夠傳統。
「別人的評價不就像個屁麼,響的時候沒有存在感,悄無聲息的時候驚艷所有人。別太當回事,臭一陣,風過就會散。」
程雨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隨即又難過起來,